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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套的自我修养_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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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潜行的刺客,仅在行刺的霎那,才会因为力量不稳而暴露出部分态形。

  白来不及撕开魔法卷轴,更来不及叫格拉斯躲开,只能用自己最熟悉的方式,弯弓搭箭,对着那匕首后半段所在的方向一箭射去!

  “啊”地一声惨叫响起,闪着幽蓝光泽的匕首落在地上。格拉斯蓦然回首,便看到从潜行中被逼出来的刺客,和他手腕上那枝精灵特制的无翎长箭。看到箭时,他不知想到什么,瞳孔缩成细细的针孔,动作却毫不迟疑,手指微勾,一片星光就交织成网,割下了刺客的头。

  他回头看去,恰好见到骑在马上的白衣箭手笼罩在一片剑光中,脑中顿时一片空白,立刻摧动仅存的魔力罩住那名杀手,自己却因脱力而踉跄了一下,跪倒在路中央。

  白犹豫了一下,并没走到他而边,而是张开弓对准所有威胁到他的杀手——这回不射手,只射心。他骑来的那匹马正是血影佣兵团团长的爱骑,人这一过来就成了那些佣兵的靶子,几名佣兵惊怒交加地向他冲来,高声喝问他是怎么夺得团长的马的。

  白张弓对准那个为首的,沙哑着嗓子冷笑道:“他的人头已经被农神的神官和圣骑士取走了,我只是恰逢其会,白得了一匹好马罢了。你们也不要走了,神殿的人马上就要回来,到时候就让你们和头领团圆!”

  他吸引佣兵对峙的时候,一片流星雨忽地从天而降,细碎如石屑的陨星在空中爆开,将聚在一起的杀手炸成重伤,却巧妙地避开了被围在当中的白。只是这么一来,基勒那匹马还是受惊了,白弃马跳到地上,将手中长弓当作武器挥动,附上九阳神功的内力,弓弦化作锋利的剑刃,收割起那些杀手的性命来。

  战狼佣兵团猝然遇袭,不少人都受伤甚重,第一时间失去了战力,剩下的与杀手周旋良久,也受了不少伤。可到了这时候,他们都鼓起一身血勇,提着重剑、长剑、链枷……甚至仅仅挥着双拳冲上来,向这些杀人者复仇。

  场中的声音渐息,还活着的杀手也被控制了起来,白这才放松了手里的雕弓,裹紧身上的白布,转身离去。只是没走几步,那匹白布连同他身上仅有的内衣都被人从后面攥住,几缕明亮的银发便从脸颊边滑了出来,在阳光下闪烁着动人的光彩。

  格拉斯心中一动,手上力道加大,拉得他不得不转回身来。

  半头银发如水般从布料下流出,发丝间露出一张精致得不似人类的脸庞,却不是年轻魔法师心心念念的那张脸,而是白从艺术学院搬回来的一座雕像拓的模子——他也不知道是谁的雕像,反正只要买回来的就都印了张面具。这回来路上急匆匆地翻了一张戴上,自己也没注意长相,倒是让格拉斯当了第一个见到这副形象的人。

  格拉斯的手顿时僵在了空中。那张脸很快就藏回了布料下,他却已经没有了再看一眼的勇气,目光落到白执着长弓的手和赤足上。忆起刚才看到的精灵长箭,再对照着那头银发,他不禁脱口问道:“难道您是精灵族的战士?”

  只有精灵族才可能有那样的银发,他也没见过穿着一身内衣、光着脚就满是跑的人类。而白的箭他曾见过,都是人类用的翎羽箭,和这种精灵制品还是有区别的。

  听到这猜测,白顿时就安心了。他把布料往下拢了拢,微微点头:“我只是路过这里的,没什么事的话就先离开了,你的朋友在那里,还是过去看看他们吧。”

  格拉斯这才撒开手,拖着空乏的身体走到路边。看着一个个原本鲜活的同伴成了尸体,十五人之多的佣兵团现在仅剩四个人还活着,他心里一恸,眼泪无声地夺眶而出。

  白也从尸体中认出了几个自己曾经朝夕见到的面孔,其中竟还有战狼佣兵团团长开普顿。他们虽然是邻居,但正式来往仅有一次,那一次……想不到那一次愉快的合作还没正式展开,这位团长就已经被人暗害了。他在心底默默向这位团长和其他人道了歉,伸手合上团长的双眼,站起身来决意离开。

  他的视线一转,正看到格拉斯抱着一名团员的尸体,悲哀而庄重地低头祈祷的模样。

  如果不是有人要对付他,格拉斯他们本来是不用经受这些的。压抑许久的恐惧和歉疚忽然冲到头顶,在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之前,就已冲到了格拉斯身边,把黑发魔法师的头按到自己怀里,无声地安慰着他。

☆、第43章 白精灵

  直到许多年之后,格拉斯还记得那个怀抱里冰冷而神圣的香气,还有抵在他额头的胸膛随着呼吸起伏的频率。而在抱住那副躯体的时候,他的关注点却是很奇异地落在对方沾满尘土的双脚上——即便是在街道上沾染上了灰尘和血迹,那双脚也给人一种干净得简直要发光的感觉,皮肤被香油滋润得光滑柔韧,每一个指甲都修得整整齐齐。

  他只知道一种人会在身上涂这种香油,也只见过一个人,会在他需要时抛弃一切来救他,无论生命……或是荣誉。

  格拉斯从那个温软得足以溺死人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脱下自己的鹿皮短靴,单膝脆地,握住一只沾着血的霜足,不容拒绝地说道:“您是旅行者吧?城里的地面都是石块铺成的,光着脚行走容易受伤,请先穿上我的鞋吧。”

  白本想站起来的,可是脚被人这么抓着哪还站得起来,只好再把裹头的白布拉低了点,眼睁睁看着格拉斯把他的脚搁在自己膝头,用手帕擦干净了,然后给他套上一双干燥温暖的硬底短靴。

  穿着还算合适,比起那双镶满宝石的轻多了,应该也更方便走路。不过从主角手上享受这种待遇,他总有点心惊肉跳的,脸上轰地就烧了起来,亏得有布料和人皮面具遮着,知道对面那个人看不出来什么,才能维持平静的外表,答道:“多谢。我这就要离开了,你去照顾你的同伴们吧。”

  他的衣服都还扔在森林里呢,还扔了一个大嫂的亲弟弟,魔教除了他以外的最高领导者,可都是不能丢的东西!白急匆匆地起身离开,只留下格拉斯远远目送他身影消失,然后转身走向被俘的两名杀手,冷冷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袭击战狼佣兵团?”

  重伤的杀手转了转眼珠,认出他那张脸,忽然笑了起来:“是你,你的命真大,那些不该死的人都死了,你竟然还没死……”

  一名年轻的佣兵团员咆哮一声,扑上去掐着他的脖子,厉声喝问:“你胡说什么!是谁!是谁让你们来杀人的,为什么要杀格拉斯……”

  另一名剑士握住他的胳膊,阻止他把人掐死。杀手吐出一口血,闷咳了几声,看着格拉斯笑道:“有人看那个神眷者不顺眼,雇我们来取你的人头,送给神眷者大人。现在团长他们应该已经把那个漂亮的神眷者带走了……咳咳,你运气好,竟还活着……不过别以为你还能活多久,你们杀了血影佣兵团的人,团长他们会回来给我们报仇的……”

  他的声音蓦地中断,喉咙上多了一个深可见骨的大口子,随着呼吸喷出大量血沫,双眼突出眶外,死不瞑目。格拉斯那四名原本满心含恨的同伴,在听说了血影佣兵团的名字之后,神情顿时变得紧张:“血影佣兵团……那是纵横大陆的杀手佣兵团,足足有六十几个团员呢。他们团里有九级战士,还有六个七级以上的战士,咱们的团长才刚过了七级……”

  另一个杀手咳出一口血,冷笑着对格拉斯说:“就算今天杀不了你,等我们团长把那个神眷者卖到国外,一定会回来找你的……咳,好好享受你们最后的生命吧,血影佣兵团的敌人,一个也逃不掉……”

  格拉斯手中星光闪动,把这个人的喉咙也割断了,冷静地和众人说道:“我去追神殿的人,你们先把团长他们带回去,我会回来参加葬礼的。”

  “不行,那太危险了!他们的目标就是你……”

  “我陪你去……”

  “就是你引来的杀手!是你害死了团长和这些人!”那名对血影佣兵团十分了解的剑士忽然高喊了一句,打断了其他人的话。“都是你……你没资格参加团长他们的葬礼,没资格再当佣兵团的成员,都是你的错!”

  剩下的三名年轻战士看看他又看看格拉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终究是没人再提起要和格拉斯一起出城。黑发的魔法师并不分辩,只在周围找了一匹血影杀手留下的马,独自出城去寻找血影仍兵团的踪迹——还有他那个传说中被人掳走了的男朋友。

  不过他并没找到什么线索,两个神殿和血影佣兵团混战的痕迹犹在,人却都已经离开了。白比他还早回来一步,一路从森林里搜索自己脱的衣服,却是竟然一件也没找到,连那个团长的尸体都被人带走。两个神殿的人更是不见踪影,只留下几行杂乱的马蹄印和蜥蜴足迹。

  别人丢了也就丢了,奈特骑士可是他的守护骑士兼大嫂的亲弟弟,说什么也不能丢的。

  他当时是太着急去救主角了,要是先回去看奈特骑士一眼,何至于现在找得焦头烂额的。白咬了咬牙,把马缰缠在手上,徘徊在一地鲜血和杀手的尸体之间,轻叹一声,顺着鬣蜥特殊的脚印痕迹往右手的林间追去。

  离开大路不远,身后就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离得越近声音越疾,似乎转眼就能追上他。白稳稳夹住马身,在奔跑中转回身开弓搭箭,目光顺着精灵长箭的箭尖看过去,赫然发现追着他过来的便是刚刚分开格拉斯·莫沃尔。

  黑发的魔法师神情沉静哀戚,肩头肌肉却显得很放松,显然是早已看出他是友非敌,不怕他真的射杀自己。白放下弓箭,目光顺着马身落下去,便看到一双赤脚踩在马蹬上,脚面布满了细细的血痕。

  那是因为没有靴子保护,被野草划伤所致。白突然觉着脚上轻软的靴子穿起来有些别扭,又不能拿自己那些神官或战士样式的鞋给他,只好装作没看见,收起弓箭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那些杀手可能还埋伏在这片森林里,你身上的魔力都快枯竭了,应该回去休息,而不是追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

  他的声音刻意压得沙哑了些,就像一把小刷子刷在人心上。格拉斯按着胸口,咽下那句曾经无数次萦绕在唇齿间的呼喊,尽量平静地答道:“我是来追那些杀手的。他们不只杀了我的同伴,还绑架了我所爱的人,农神的神眷者白·阿克罗斯,我要去救他回来。”

  白·阿克罗斯这个名字,他已经有将近一年没能说出口了,今天终于能痛痛快快地倾吐自己的心意,哪怕是在这样悲哀的时刻,也还是让他的心鲜活地跃动了一下。只是听他告白的人整张脸都被遮了起来,不曾给他任何回应,也让魔法师的心重新落了回去。

  他策马跟在白身后,追踪林地间杂乱的马蹄和鬣蜥脚印,也分析着白的打算:“你是要去找砂之神殿的人吗?他们的鬣蜥脚印越来越沉重,还有鲜血顺着脚印滴落,看来是乘在蜥蜴背上的人受了重伤,一路不断滴着血。这边有一串脚印比其他的都重,可能是鬣蜥身上乘了不只一人,唔……那片血迹好像就是从这一骑上滴下来的。”

  白对格拉斯的推理能力一向信服,特别是这判断又直击他心底最担心的事,更让他不得不往坏处想。他再也无法这么慢悠悠地查看痕迹,回头说了一句“别跟上来”,就提气纵身,从马背上翻身跃起,轻身跃出数十米远,像巨大的蝴蝶一般振翅划过森林。

  雪白的披布在空中绽开,明亮地反射着日光,直到几米外还可见到。格拉斯闭了闭眼睛,把那景象刻入心底,然后一拉缰绳,打马顺着那道白光划过的方向追去。

  越往密林深处走,骑马越不方便,还有鬣蜥和地甲龙队伍撞倒的巨树挡路,格拉斯索性也下了马,深一脚浅一脚地按记忆中的方向追去。他刚才在战斗中消耗就已经极大,骑马还能硬撑着,这么走下来却是举步维艰,不到百米的路程足足找了一刻钟多,终于在一株古树树岔上看到了手按树身,正有神力沟通植物的白。

  他身上的神力并不外放,可是树叶下透下的点点光芒落在他身上,映得那块披布和露出的几茎银发光芒闪烁,像是古画中沐浴圣光的神之使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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