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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门歌_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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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邓安宜千算万算,没能算到傅兰芽年纪虽小,心思却转得极快,宁愿从三楼遁门跳窗而出,也不肯承他所谓的“救命之恩”。

  想到那晚在地窖中看到她时脸上那种义无反顾的表情,他心底仿佛被什么触动了一下,脚步不由得缓了下来。等回过神,又硬生生将心思转到刚才邓文莹的那番话上。

  不知邓文莹是不是被邓家娇养的缘故,这些年她年纪虽见长,心智却半点不见成熟。

  刚才她贸贸然来找他,纵然是一时冲动,又何尝不是知道一点她二哥为何要盯上傅兰芽的内情,否则所谓“妖女”一说,又从何而来?

  妖女……他拧着眉头,反复咀嚼这两个字。

  妖女之说,到底从何而来?

  思忖片刻,生出几分后悔,刚才不该因着一股无名火,连邓文莹的话都未听全。

  可真要他耐着性子跟邓文莹周旋,他自问怎么也办不到。

  这一路上,东厂和江湖势力已经足够让他头痛,没想到的是,如今连永安侯府都跳出来插一脚,也不知傅兰芽到底背负着什么样的秘密,能引得这些人前赴后继。

  耳边又传来林嬷嬷的声音,像是已在身后等了许久,“平大人?”

  他身子微侧,默了片刻,转身往帐内走。

  无论这些人所图为何,既然他们都冲着傅兰芽而来,想要深挖真相,只能从傅家入手。

  傅兰芽心思机敏,很有几分见微知巨的本事,对于王令收买周总管却迟迟不动她的原因,说不定早已猜到一点内情。

  她为了向自己打听消息,作为交换,定向自己吐露一二。

  而且这一路上虽然危机四伏,难得她还很懂得自保,既然他已答应她暂时不会弃她不管,有些东西让她知道也无妨。

  至少,以她的玲珑心肠,不至于关键时刻拖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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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兰芽半跪在原地,看着平煜进来,因他身形高挑,走到近前居高临下看她时,莫名有种巍巍然的倾轧之势。

  她略微不自在地往后挪了挪,与他拉开些距离。

  林嬷嬷见气氛不对,忙悄悄退到一旁。

  平煜目光在傅兰芽脸上停了片刻,盘腿坐下,脸上已看不出任何情绪,道:“想说什么?”

  傅兰芽暗暗观察他的神情,只觉他似乎又回到了第一次在客栈夜谈时的模样,冷静,精明,高高在上。

  而且看得出来,他态度虽然依旧不冷不热,却并未摆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她深觉这是一个沟通的好机会,微微一笑,开口道:“这些日子平大人辛苦了。不过,以平大人的深谋远虑,对这些时日咱们路上遇到的匪贼的来历,想必早已有了头绪……”

  平煜静静看着她,眉梢都未动一下。

  前两日,她在自己面前连个笑模样都没有,今晚为了在自己面前套话,笑的次数竟比以往加起来都多。

  傅兰芽抿了抿唇,继续道:“平大人想来跟我有同样的疑惑,为何这些人在我被困在曲靖时不出手,非得在我被押解上路时再来掳人。如此作为,岂非舍易求难?我想来想去,只猜到了一个可能,就是不知平大人所知道的内情跟我心中的猜想是否一致……”

  她有意缓下语调,留意着平煜的反应。

  可惜平煜虽然终于动了动身子,却只是双臂环抱,意味深长地注目她,那目光太过古怪,像是明知她会说什么,却有意等着她往下说似的。

  她自然不愿意被人这样打量,可她没有如今任何立场去要求平煜如何应对她,只能尽量想法子从他的反应中捕捉到一点真相。

  于是只当没看出他眼中的讥讽之意,莞尔道:“我有个猜测,这些人之所以之前未曾出现过,是因为早前并不知道我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人,而等我上路后,那幕后之人故意四处散布消息,这才引得这些人纷纷出动来对付我。”

  平煜墨玉般的眸子里终于起了一丝微澜,他早知道她可能猜到了一点内情,没想到竟如此接近真相。可见傅冰虽然为人专横倨傲,却着实养了个好女儿。

  她说的半点不差,先是傅家倒台、周总管被收买,之后她身为罪臣之女被押解上路,在此期间,东厂一边尾随一边散布消息,最后终于引得正邪两派纷纷出马。

  几桩事情看似复杂,但其实纵观起来看,可以无比清晰地串联成一条线。

  他忽然起了跟她详谈的兴趣,冷不丁开口道:“你当时为何要杀周总管?”

  说话时,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脸上,不放过她任何一处表情变化。

  她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想要矢口否认,可下一刻,却又抬眸坦荡地看进他眼里,看得出并不打算再继续抵赖。

  他面色稍霁,她倒很识时务,知道想要从他口里得到消息,先得将他想知道的告诉他。

  “他断绝外界消息,下毒致我梦魇,将我困于府中足足一月。”傅兰芽淡淡道,“我不想让一条毒蛇继续蛰伏在我身旁,也不想留着他到京城跳出来污蔑我父亲,所以……”

  平煜见她说话时面色不自觉变白了几分,也不知是后怕还是仍怀着恨意,他看见眼里,忽然觉得心里极不舒服,原本绷着的脸也不由得松动了几分。

  可一想到王令收买周总管的目的还未明了,只得硬着心肠道:“这人死之前,可曾透露他为何要这么做?”

  傅兰芽回视他道:“平大人不是知道周总管是被何人所收买吗?为何反过来问我?”

  平煜见她脸上笑意敛去,语气也不像之前那般娇软,像是因提到不痛快的事,失去了往下深谈的兴致,默了一瞬,决定后退一步,也免得她对他彻底起了防备,以后什么也不肯跟他说,便不咸不淡道:“枉你父亲在朝中为官做宰这么多年,心思估计都放到争权夺利上了,连家中管事被人收买都不知道,既你问起,告诉你也无妨,收买周总管的人极有可能是王令。”

  “王令?”傅兰芽自动忽略了平煜对她父亲的讥讽,只错愕地看着平煜,她虽然从未见过王令,但以往没少从父兄口里听到此人的名字,因他在东宫时便跟随新帝,颇得圣心,又向能在新帝面前进谗言,父亲这两年被他打压得厉害,先是被挤出内阁,此后又连遭贬谪。

  可是,父亲已然锒铛入狱,她亦很快会沦为罪眷,王令为何还要处心积虑收买周总管?

  她极力回想当夜的情形,记得当夜她得知周总管是内奸后,为防有变,当机立断下了手,根本没给周总管上路进京的机会,平煜又是如何猜出周总管是被王令所收买的?

  抬眼见平煜仍盯着她,显见得还有继续谈话的*,便抓住这难得的机会,继续追问平煜,“平大人,周总管死前并未来得及透露只字片语,你是怎么得知猜出收买他的人是王令的?”

  平煜不语,他自觉今晚跟她说得已经够多了,一点也不想再给她机会追问,可眼见她剪水般的双瞳定定地看着自己,睫毛因不安而微微颤动,拒绝的话竟然卡在了喉咙里,哑了片刻,没好气道:“你没有功夫在身,自然看不出端倪。可当夜院中情形一目了然,只要稍细心些,不难看出不妥之处。”

  傅兰芽一怔,咬唇回忆当夜的情形,因她已在脑中回想过太多遍,当晚每个人的表情和动作几乎都历历在目,想了一晌,忽然忆起那晚周总管中毒发疯后,第一个挥刀冲到周总管身边的人就是王世钊,如今想来,他当时杀气腾腾,似乎比她还想立时置周总管于死地。

  诚如平煜所言,她对武功一窍不通,不敢就此断定王世钊跟周总管有关联,犹豫了片刻道:“难道说王同知是王令的人?见他发疯,怕他在你面前说出不该说的话,所以想先下手为强?”她问得丝毫没有底气。

  “他们二人是叔侄。”平煜淡淡道。

  吐露完最后一个信息,他决定重新掌握主动权,便道:“你父亲以往可曾跟江湖上的人有过往来?可曾跟来历不明的人结过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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