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突然从悬吊吊的状态，转为了脚跟着地的安稳，随着钻入身体各处的温暖，叶洛屏住呼吸，借着月色转过头望去。
紧拥着自己的男子，正抿着双唇眉头紧皱，脸上各处都透露出厚重的疲惫感，可搭配上他柔和的线条时，却并不显得冷硬。
反倒有种带着一丝无措的温和。
叶洛眼睛眨也不眨，凑紧些，呼吸就随着对方的舒缓节奏交缠起来，方才醒来时的不安惶恐，就在对上这眉眼的瞬间，通通消散了。
连影子都没留下。
不想打扰他，但自己却睡意全无，叶洛表面上借着夜色朦胧，肆意逡巡着对方容貌，脑子里却乱七八糟地冒出许多念头。
他从未做梦梦到心悸过，更遑论那种明显虚假的、从未有过相似经历的场景。
从未去过的河岸，和从未遭遇过的生死攸关瞬间。
唯一真实的，大约就是那仓皇逃窜的背影。
想到这，叶洛嗓子一紧，许久没有尝过的恐惧感又浮了起来。
一时之间，他像被拽回了那个昏暗熟悉的小房间，手腕的疼痛都显得微不足道了，可怕的是那双脏污的手，还将什么东西直往自己鼻下凑……
头瞬间炸裂的疼，为了自我保护，叶洛强行切断了回忆，可恐惧已生，他的手无助地在空气中抓了几抓，直到抓住那人衣襟才猛地收紧了手指。
指骨泛白，不敢放开。
即使拼命想要抑制，身体的颤抖却还是变得难以忽视，身子抖，连带着整只手都在颤抖，无可奈何地拉着那人衣服狠狠拽了几拽。
还未来得及撒手，下一秒，叶洛就被那人收紧了手臂按在胸口，一时之间，呼吸里全是那人的气息。
不由自主地，叶洛将脸贴在那急促跳动的心脏处，用力地吸了几口气。
身后的宽大掌心，灼热温度透过单薄的睡衣轻轻拍着，那人明显刚醒，还迷迷糊糊着，就埋头在叶洛发间细细落下一串吻。
声音沙哑，不停说道：“乖，别怕，别怕。”
眨着眼，叶洛拼命压抑住涌到眼眶的酸涩，一边在心底刺了自己一句矫情，一边将脸埋在睡衣上狠狠蹭了蹭，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待缓过劲来，他笑着抬头：“做噩梦吓着了，是不是很逊？”
“嗯，很逊，不过怪我。”慕承安刚醒来就被对方吓得心脏一抽，此时却也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语气故作轻快道，“没我抱着，你就怕成这样？”
看出对方在强撑，叶洛没有戳穿，反倒朝怀里更凑近些：“我在梦里都快断气了，不说英雄出场，你连个影子都没出现。气得我抖得像台缝纫机一样。”
他本意是想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让对方僵硬的身子放松些。
谁知，对方闻言，不知为何整个人气息都絮乱了，叶洛还被他猛然加大的力道勒得惊唤出声。
“以后别说这种话了……”慕承安咬着牙，声音沙哑，好半晌才止住颤抖，“我怕。”
原本被吓了一跳，可随即忆起这幅身体常年沉睡的虚弱，叶洛就不说话了。
比起心酸，心疼反倒更多些。
他将头在胸口，安抚地蹭了蹭，小声承诺道：“好。”
沉默许久后，对方手在后背持续轻拍着，在头顶轻轻说了句：“以后都不会了。”
“嗯？”正闭眼放空，叶洛一时没反应过来。
“以后都不会丢下你了。”慕承安的话坚定得，像个承诺，“不管在哪。”
“好。”叶洛笑了，这种话听着就是熨帖的，随后，他歪头问了句，“梦里也来吗？”
慕承安在头顶轻轻落下一吻，搂得更紧些：“嗯，都来。”
叶洛心满意足，抬头，在那人的下巴狠狠咬了一口。
慕承安一动不动任由他咬，顺道配合着“嘶”了一声。
叶洛咬完就撤，埋回胸口当只鸵鸟，声音自胸口传来闷闷的：“你就哄我吧。”
“不哄你哄谁。”慕承安笑道，“况且我说的是实话。”
两人腻歪了好一阵，直到最后，叶洛在对方唇上轻轻一触，打着呵欠：“你之前睡那么熟，现在还困吗？”
慕承安按下他的脑袋，将吻落在额间，还了回去：“困死了，快睡吧。”
说着，他右手揉揉那柔软的栗色头发，下巴在头顶蹭了蹭，眸子里涌起的失落和沮丧，被很好地掩饰了过去。
叶洛困意渐深，不觉这一切，笑着道了声晚安，双手环着对方根本等不及回应，就沉沉睡去了。
“晚安。”慕承安轻声，感受着怀里人逐渐舒缓的呼吸，在心底长长叹了口气。
心酸和不安还未来得及品尝个够，想起对方无意间提及的梦，他又是心里一悸，疼得连忙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些。
你其实都知道吧，用唇轻轻摩挲过对方的额间，慕承安嗓子一紧想道。
只是太怨我了，才一时不愿想起来。
被这接二连三的绞痛，扰得心烦意乱又惶恐不安，慕承安一会儿想要他想起，一会儿又希望他永远忘记。
可这也并非我能决定的，感觉自己内心纠结着有些可笑，慕承安产生了下床抽根烟冷静下的念头，却没动。
低头，他望着怀里那人柔和的眉眼，觉得他这副睡得不问世事的安稳模样，怎么都瞧不够，生怕看漏了一秒。
注视良久后，他最终没有下床，反倒弓着身子，将对方整个人都揽在了自己的包围圈。
挡住了背后挤着窗子缝隙溜达进来的风，慕承安温暖凝视头脑放空，失眠良久。
最终才在天边白光初现时，勉强睡去。
希望醒来时，又能有机会跟你说说话，他在沉入睡眠前，这般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