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洛一时之间怒从中来，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将怒气狠狠压在了胸腔里。
好歹维持住摇摇欲坠的平淡表情，叶洛转头，就见慕承安摇着头，径直从自己身侧走过，路过时还抬手，安抚地摸了摸自己头顶。
叶洛耳朵一烫，将右手搭在了头顶上，动也不动。
再转头时，就见那只方才才触碰过自己的手臂，抬起，一把揽着将那个不嫌事大的家伙一压，两个人便一齐弯下了腰。
随后，慕承安微微转头，就跟那个萧然脸凑在一块儿，小声说着什么。
见到这一幕，叶洛脸上的面具总算是碎了，顾不上旁边颜文困惑的神情，他深吐一口气。
而后，几不可查地后退一步。
再后退一步。
再退。
等退到两人的窃窃私语，好歹可以听清了，叶洛这才停下竖起了耳朵。
结果，只来得及听见慕承安无奈的一句：“……行吧？”
明显是话已经说完了。
萧然听罢，支开小伙伴的手，懒洋洋地直起了身子：“我那哪算欺负，跟小孩闹着玩儿呢……行行行，你别瞪我，我答应你，你说的都对。”
虽然不知道那人具体说了什么，但叶洛还是愉悦起来，心脏柔软得，连讨厌家伙的动手动脚都暂且忽略了。
正想着，就发觉萧然又把胳膊肘搭到慕承安肩上，语含戏谑问了句：“不过说真的，一个刚认识的高中生让你心疼成这样？该不会有什么企图吧？”
嫌弃地动动肩，等对方将手乖乖收回去，慕承安才叹了口气，怜惜地问道：“是不是最近饿着了？”
“嗯？”没料到他话题转移得这么快，萧然一时没反应过来。
“每天处心积虑就为了找把狗粮吃，可怜惨了。”慕承安慢悠悠说道，“不过别想了，上未成年的车是犯法的。”
萧然想不通，话题怎么转移到上车来了？眼前这人总爱表面假正经，心里的弯弯道道比谁都多。
嗤了一声，萧然也只是随口开个玩笑，自然不至于再三纠缠，他动了动方才被压得酸疼的脖子，就兴致勃勃谈起了其它：“其实吧，我觉得旁边那小孩儿才是真有趣，你当时没看见，我就把你们的对话复述了一次，那小孩儿脸都垮下来了，冲过去的姿势瞧来像要同你打架。”
“那不叫复述，叫添油加醋。”无奈纠正对方的错误表达，慕承安懒得再同恶趣味的家伙说话，准备转身先走为敬。
结果一转身，就发觉最初遇见的那个少年正站在自己背后，耷拉着脑袋，绷成了一根弦。
慕承安也不知为何，总之待自己回过神，自己早已站在灵魂出窍的小家伙面前，还忍不住在落至眼前的后脑勺上轻轻拍了拍。
力道很轻，原本就只是种安抚意味，谁料对方一被碰上，就像被撞开了开关，猛地抬起了头。
慕承安就清楚地瞧见他咬着下唇，眼神躲闪的可怜模样。
正被这眼神弄得有些无措，他就听见对方颤着嗓子，声音细小到几乎快听不见了：“……不行吗？”
慕承安听罢张张嘴，苦于不知道对方在问什么，只好又将嘴闭上了。
谁知对方此刻分外执着，眼里荡来荡去的全是认真：“真的是因为未成年吗……还是其他原因呢？”
慕承安僵硬地将视线来回扫过。
他这才注意到对方绯红的耳，方才躲闪的眸子里，此刻满是毫无保留的渴求，慕承安嗓子一紧，急忙躲闪开，才发觉了对方在衣角紧张搓揉着的手指。
回想起方才萧然的玩笑话，对比眼前这人的吞吞吐吐语焉不详……慕承安好像懂了些什么，又好像更不懂了。
好不容易粘回三观的大学生，在脑子里思前想后，也没能计算出好回答，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沉痛凝视着失足少年：“你别听那家伙乱说……我……”
咽了咽口水，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句：“我似乎……没这方面癖好……”
正为那句“别想了”难过得七零八落的叶洛，闻言，眼圈瞬间红了，身子都忍不住小幅度地颤抖起来，手攥得紧紧的——癖好？他这样定义我对他的感情吗？
还是除了那个人，其他人的企图，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鸡同鸭讲的两人，完全没意识到有哪里不对，一个紧皱着眉，绞尽脑汁思索该如何拯救失足少年。
另一个人原本就战战兢兢，如今更是被一句话逼进了死胡同。
直至此时，叶洛这几天来始终熊熊燃烧的渴望，才终究被一场雨扑灭了。
他倒也不是为了对方一句话就张皇失措，只是当他屏息听着那些玩笑话，才意识到自己从始至终忽略了什么——
自己能有机会接近，也不过扮演一个旅人。
再过几年，他会遇见那个少年，自己连一丝掌心的温度都带不走。
慕承安见少年耷拉着脑袋，整个人僵硬又沮丧，抖了抖手指，才发觉自己心疼得有些焦躁起来。
虽然常被笑说是老好人，但自己也并非真会什么责任都往身上揽，只是此刻在这个地方，瞧见这个热情而乖巧的小家伙，总是忍不住心软一些。
萧然不过是开个小玩笑，竟被他当真了。
但，现在高中生都这么开放吗，慕承安抓抓头发，愁得怀疑一用力，就能扯下大把来。
他还是第一次这样无措，慕承安在心里哀叹，可宁可选择狠心地直言拒绝，也不能禽兽到对未成年人下手吧？
总所周知，高速车拒载未成年人，更不会允许他们乱开车。
眼前这家伙倒好，还想拽上没驾照的成年人一起来！
不敢细瞧对方的满目失望，慕承安发泄般转回头去，对站在远处的萧然狠狠瞪了一眼，没管对方不明所以地挑挑眉，就将头转了回来。
沉沉吐出一口气，他对着失足少年谆谆教导道：“高中生要多读书少看小说，特别是什么霸道总裁，金主包养……那都是骗人的……况且……”
慕承安干巴巴地一句一句往外挤，耳朵都被说烫了，万万没料到自己也会有一天，一本正经跟人讲这种鬼东西……还是平常被萧然那家伙耳熏目染的。
深吸了一口气后，他闭上眼，沉痛地道出了最后一句：“况且，我现在也很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