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秽把涌到喉咙眼的鲜血咽回去，勉强笑道：“祝哀，你又赢了……”
祝哀收剑入鞘，淡漠道：“我不会输。”
祝秽歇息了片刻，积蓄了一些说话的力气，“既然我已经彻底输了，我就送你一份礼物吧……我想求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祝哀静默了片刻，没有说话。
祝秽道：“外面那些完全受我控制的如愿城高层，我已经命令他们放弃抵抗。”
祝哀淡淡道：“你把那丧尸的控制权移交给清嘉时，就准备好了你死亡后的事情了吧？”
“嘛……因为那些不重要啊，如愿城……权势什么的，我并不在意……”破布败革一般躺在地上全身破碎的女子微微笑着，口中不断有鲜血流出。
祝哀看了祝秽片刻，才道：“既然你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那么我如你愿。”
“虽然一个六阶的丧尸战斗力不容小觑，但昌昌只有还是挂在沈清嘉名下，你才不会随意把她当做炮灰。”祝秽笑了笑，“与你同在祝家这么多年，虽然还是不太了解你在想什么，但这一点我还是可以确认的。”
祝哀嘴唇动了一下，她似乎想说什么，沉默了片刻后才道：“你做得对，换作是我的话，也会这样做。”
“祝哀我很奇怪，你不是说你不信命么，那么你怎么会这么急急忙忙一路跟随她到这里……”祝秽咳嗽几声，终于是忍不住咳出几口鲜血来，鲜血里还掺着一些内脏碎末。“你看看我现在这副模样，你还不信么……”
此刻本应该是血腥味弥漫喉舌胸腔，但她却什么味道都感觉不到了。事实上自从一个多月前，受到体内极度紊乱能量的影响，她已经慢慢失去了嗅觉味觉触觉，只剩下在精神力控制系异能防护下的眼睛依旧完好。
先前沈清嘉还奇怪于她吃的五颜六色的食物，实际上，并不是她喜欢吃颜色鲜艳漂亮的食物，而是这时候的她，哪怕是再美味的食物也尝不到任何感觉，真的是只能一饱眼福了。
“我不信命，然而这世上却有比命运更令人忧虑的事情，我必须为哪怕有万分之一概率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做好准备。”祝哀手上一点光华冲上天空，解开了此前布下的防止闲人进入的禁制。
遮掩视野的禁制解除，幻境一般的世界当即玻璃一般破碎湮灭，现出远处两个慢慢向这边走过来的身影。
祝哀凝神看着，分明有两个人，但她眼睛里却只看得见那人的身影。她慢慢看着她，看着她一点一点走到自己面前。
“清嘉……”祝哀看着她的眼睛，微微笑道：“按照约定，我回来了。”
丧尸停在不远处，她的眼睛此刻虽然还是血红色，但已经平静下来不少。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显然让她很是兴奋，然而没有沈清嘉的命令它却不敢轻举妄动，十分烦躁的死死盯着不远处躺在地上濒临死亡的祝秽。
进化到五阶的丧尸，气息强大，只要有足够的能量就能够自动运转自身的防御愈合功能，刚才沈清嘉对她完成的重伤已经开始慢慢愈合。
在它的眼睛中，那个即使快要死掉，眼睛也尽力望向它这一边的人类，是散发着鲜美能量气息的食物。
是应当吃掉的，一团食物……
沈清嘉看着祝哀的眼睛，这双眼睛在几天以前几乎懒得看她一眼，充斥着冰雪寒霜，视她如洪水猛兽避之不及。现在却再一次变成了以前一样的柔和安静，像是春天刚刚化了冰的湖水，简直可以掬得起一捧温柔。
一时间沈清嘉有些恍惚，还很是眩晕的大脑几乎分不清此刻是未醒的梦境，还是自己回想了千百次的过去。
沈清嘉茫然揪着这个人的衣袖，像几个月前分别那天那样问她：“祝哀……？”
“是我。”
沈清嘉仍然茫然的看着她，“祝哀……”
“我在。”
得到肯定回答的这一瞬间，大脑里像是有黑夜在蔓延，又像是有白昼突然炸开，沈清嘉眼前一阵眩晕，再也支撑不住，意识坠入黑暗，倒在祝哀怀里。
祝哀紧紧环抱住沈清嘉，缓缓才低声道：“不怕，清嘉不怕。一切有我，一切都会过去……”
从沈清嘉口袋里拿出那块玉牌，祝哀手持玉牌对丧尸晃了晃，“去吧……”顿了顿语气，祝哀一声叹息，“去吃了她……”
丧尸接到命令，迫不及待跳到祝秽身上，像是猛兽一般撕扯啃食着她的血肉。
祝秽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体温慢慢变冷，她微笑着，用尽最后力气道：“不着急……昌昌不着急，还有很多很多……”
祝哀不再多看，抱着沈清嘉远离了此处血腥战场。走了片刻，突然感觉到方才的战场处一阵能量暴动，很显然，那个丧尸吞食了祝秽大量血肉后，由五阶巅峰成功进化到了六阶。
在祝哀的精神探测视野范围里，那个进化为六阶的丧尸，面容褪去了狰狞，恢复了人类的平和，眼睛黑白分明，像是婴儿一般的纯净污垢。
那是真正意义上的新生，彻底抛弃了血腥过往的丧尸，重新诞生了新生的幼嫩智慧，像是一个婴儿那样无知，像一个婴儿一样重新吸收接受着这个世界的一切。
从外表上已经和正常人类没有差别的丧尸，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支离破碎的血肉与碎骨，口中浓厚的血腥味，以及自己手中的半只人类手掌。
丧尸疑惑茫然的看着手中半只手掌，而后丢到地上。手掌掉落地面那一刻，她不知道什么是喜悦悲伤的的心脏猛然一阵钝痛，迷茫的双眼酸涩起来，居然流下像人类一般的透明泪水。
“嗷——！！！”
心中迷茫至极，却充斥着难以言喻闷涩悲哀的丧尸仰天长啸，看见她的主人抱着另外一个主人离开了这里，地上只剩下些许碎骨鲜血。
真真正正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像是一眨眼，自己上一秒还心心念念的最珍视东西就被自己里忘记了，心中因此被挖出一大块空白，整个人都在闷闷的疼……再也不会有那种感觉了，因为自己连那种感觉，也彻底忘记了。
真是好难过啊……
本应该是让自己无限喜悦的新生日子，然而后来的丧尸昌昌每次想起今天，都难过得几乎要哭出来……
祝哀抱着沈清嘉走出来时，太阳已经西斜，火红的光芒映着满地鲜血，竟然也有了冷色调的感觉。战斗进入尾声，连如愿城的各大高层都纷纷投降，剩下的如愿城士兵更加是没有了反抗的心思。
在几个如愿城副城主的配合下，先前还激烈至极的战斗很快结束，黄泉城凤凰城两城士兵开始收拾战场。
而此时凤凰城的城主才懒洋洋打着哈欠过来，她看了一眼被祝哀抱住的沈清嘉，片刻后目光转到祝哀身上，一脸笑眯眯的表情，“嘛嘛，多年不见，祝城主的风采还是一如往昔啊。”
“姬城主又在开玩笑了。”祝哀面色淡然道：“我们明明昨日才见过。”
几天以前，两位城主在不懂声色间达成了合作意向，并在昨天时又一次秘密见面，调动兵马，商讨好了吞并如愿城的具体计划与步骤。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合作与翻脸是可以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嘛嘛，我也只随口是一说罢了。”姬千凰直直注视着祝哀的脸，灿烂一笑，“两年前……那时候还没有发生末世危机吧，那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还很奇怪，为什么我那时就有迫不及待要把你杀死的想法。”
“原来……”表情一直没有变过的姬千凰，目光发散到虚空中不知名的方向，她近乎轻佻的笑起来，“原来，我们对彼此来说真的是宿敌呀。”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写起甜文来了，感觉好不习惯（软趴趴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