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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氏女_第1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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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心里已经暗地里想了不知多少次要喊你出来。”嘉懋的声音有些微微发抖,有几分激动:“我做梦都在想着喊你到一处,就我们两人,好好的说说话儿。”

  他望着眼前的相宜,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别五年有余,他多少次在梦里见到过她。他不敢再像孩童时代那般鲁莽,只盼望自己能强大到护住她,这样自己才能不让她再受伤害。

  相逢的人始终会相逢,他们再一次相聚,这一次确是在京城,在外祖父的府邸中,没有了祖母与母亲的管制,外祖母对他温和而宽松,这让他的心一点点从过去那个桎梏里挣脱开来,慢慢的伸出了触手,想要去接近他一直向往的那个她。

  这些年来相宜已经长大了,她成了一个与过去完全不同的女子,就如一块璞玉,从石头里被雕琢了出来,熠熠生辉,让人不敢逼视。

  前世的她柔弱,惹人怜爱,而今生的她,却是那般坚强,让人见了都会侧目,不敢直视她晶莹的一双眼睛。嘉懋着迷的望着相宜,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成了船上的风帆,被一股春风吹拂,全身沉浸在那温柔的暖流里,摇摇曳曳,随波而去。

  听着嘉懋说得如此肉麻,相宜忽然间有几分羞怯,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嘴里含含糊糊道:“嘉懋,你今日没有喝酒罢?怎么尽是在说些醉话,这般稀里糊涂的,若是被旁人听了去,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我可没说醉话。”嘉懋跨上前一步,站到了相宜的面前,一双眼睛灼灼有神的望着她:“你还记得否?五年前,我去华阳找你,却被你三言两语就赶了出去。”

  “我哪有赶你?”相宜回想起那事情,也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让你以后别这样来华阳,免得你母亲知道了担心,可你跑得真是快,一眨眼就不见了影子。”

  “我后来想明白了,是我做得不对,可那日你怎么也不喊我一声,那时分我心中有多难受,你知道吗?”嘉懋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那月色从他眼底慢慢的浮现了上来,怅惘而迷惑:“我那时候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去看你,难道是我不招人喜欢?可是到了后来,我才明白,原来确实是我做错了。”

  相宜低下头,看了看脚边的玉簪花,那洁白的花瓣摇曳,不住的在她的裙袂挨挨擦擦的,伴随着那柔和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夜空里传来了幽幽的清香。她回想到华阳的那日,到处都是雪,寒风刺骨,那满心欢喜的少年,眼里的希冀慢慢的消逝,就如除夕夜里的烟花,渐渐冷却。

  “相宜。”嘉懋轻轻喊了她一声,那声音低沉,又带着一丝热烈。

  “啊?”相宜抬起头来,正对上了嘉懋的那双眼睛,如同有两簇小小的火苗在跳跃,他的那份热情似乎也将她照亮,眼前灿灿烂烂的一片。

  “你送给我的东西真好用,这两个月来我都在用它们。”嘉懋笑嘻嘻的望着她,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纸来:“你瞧,我用你送的东西画了这幅画。”

  “都是两个月前的事情,现儿还拿来用。”相宜口里说得风轻云淡,心中却是欢喜,接过那张纸来看了看,脸上一红:“容嘉懋,你真无聊,干嘛画我。”

  雪白的宣纸上画着万树桃花,有一位穿着淡绿色衣裳的少女正在桃树下笑意盈盈,那眉眼分明正是相宜,右上角的留白处写着七个字: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么多年未见,再见你时,还是这般让人心动。”嘉懋的话越来越甜,似乎放到蜜糖里泡过再拿出来一般,听得相宜面红耳赤,一双腿都有些发软。她看了嘉懋一眼,面前的少年郎双目灼灼,一刻也不肯放松般的盯住自己,不由得微微侧脸:“嘉懋,你快莫要胡说了。”

  “我说的是真心话,怎么就变成胡说了?”嘉懋见着相宜略带窘态,那欲语还休的模样,让人瞧了顷刻间便起了怜爱之心。心中一股柔情激荡,几乎不能自已,他伸出手来,一把将相宜的手拉住:“相宜,你还记得否?那时候在华阳,我曾对你说过,长大以后我要娶你。”

  “谁还记得那玩笑话儿!”相宜听着嘉懋的话越来越有些变味,不敢再在原地逗留,举足想要离开,可却被嘉懋紧紧的拽住,半分也动弹不得。

  “相宜,不管你是不是装作不记得,反正我必须让你知道,我喜欢的人至始至终只有你一个,无论是以前、现在还是将来,这一辈子我认定了你,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他的手指轻轻从相宜的手掌抚摸而过,脸上带着一丝丝怜惜:“相宜,都是我没用,才让你受了那么多苦,那日在华阳我听到你与我母亲的话,方才知道你竟背了那么多负重,可我却不知怜惜,只顾一味的照着自己的性子行事。从那一日起,我便发誓要让自己做到最好,变得强大,不让旁人来掌控我的一切……”

  泪珠从相宜的脸颊上滚落下来,一点点的落在了玉簪花的花瓣上,仿若那晶莹的夜露,在这月色下闪闪的发亮。

  这是嘉懋在向她暗示,他也是重新活回来的吗?这一辈子我认定了你,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他真的也是从前世追了回来?相宜的心一阵阵的抽痛,一种巨大的悲伤几乎要将她淹没,都快要说不出话来。

  “嘉懋。”相宜吸了一口气,极力将自己眼中的泪水忍住,缓缓开口:“你的前程才刚刚开始,又何必就急急忙忙说出这种话来?这世间不只有我们两个人,将来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不要着急许诺,一切只有等到那一日才会知道。”

  “相宜,你不相信我。”嘉懋有些丧气,握着相宜的手有些颤抖:“这是我的真心话,我想了很久才开口说出来。我要让你知道,不管事情怎么样,我都不会软弱,我会坚持着一直到最后,直到你能陪伴在我身边的那一刻。”

  相宜静静的望着他,嘉懋眼中的热烈让她几乎不堪承受,她想走,可一双脚却似乎被钉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他们就这样相互对望着,谁也不再说话,身边只听到小虫子的细细吟唱,仿佛在奏着那曲《蒹葭》,一点点在拨动着他们的心弦。

  “这是你的那朵珠花,我一直贴身留着。”嘉懋从荷包里翻出了一朵珠花,拖在手掌心里:“那一年,我从你头发上取了它下来,它便一直陪伴着我,直到现在。每次我遇着困难,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我便将它拿出来看一看,见着它,就如见着了你一样。”

  那朵珠花虽然款式已经有些陈旧,可看得出来有人时时在摩挲着它,上头的珠子圆润有光,就如新的一般。珠花躺在嘉懋的手心,一点点淡黑色的影子,衬出它那淡淡的光华,珠圆玉润,就如他们之间那份尘封已久的感情。

  “初一见面,我便心悦于你。”嘉懋微微的笑着,仿佛沉在昔时的回忆里:“你站在一旁,孤零零的一个人,好像不敢跟我们靠近,可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里却透露着想要走过来的意思。”

  “没有,才没有。”相宜有几分羞赧,前世的她,觉得宝柱嘉懋他们对自己亲切,确实想接近,可她有些怯弱,不敢开口多说话,而今生的她,却只是想避开嘉懋,不愿意再与他有多的接触,这么一种感情反反复复的交错,反而让她迷失了自己。

  “相宜,不用分辩,我就知道你也是心悦于我的。”嘉懋似乎越来越厚脸皮,手不抖了,声音慢慢的高了起来,里头带着些许笑意:“否则今晚你也不会如约而至了。”

  “你!”相宜不可置信的望向嘉懋,那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嘉懋去了哪里?站在面前的嘉懋,忽然间有些赖皮的模样,一只手抓住她就是不肯松开,满眼都是坚持。

  “相宜,你要相信,咱们总是会在一起的。”嘉懋摇了摇相宜的手:“你要有信心。”

  “现在说这些还为之过早,嘉懋,你还没有能力主宰自己的亲事,又何来总会在一起之说?我已经不是那活在梦里的骆相宜,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而不是脑子里模模糊糊的想到的东西。”相宜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我现在就一心想着该怎么样将翠叶茶庄办得更好,赚更多的银子。嘉懋,我很羡慕你外祖母,我想要成为她这样的人,故此我目前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努力将自己往后的道路铺平一些,走起来心中更舒坦。”

  嘉懋瞠目结舌的望着相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相宜……”

  “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嘉懋,你别再拉着我,我要回雨花阁去了。”相宜朝嘉懋笑了笑,他那一脸震惊的表情让她心中有些许快意。前世她从来没有让嘉懋这般吃惊过,今生的她却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87

  银色的月光映着那个身影,越走越远,轻巧的脚步声似乎一点也听不到。

  嘉懋站在那里呆呆的望着相宜的背影,脸上升起一种敬佩的神色。他从来没有想到相宜会有这么坚强的决心,在他的心目里,相宜依旧是那个楚楚可怜需要人保护的弱女子。就五年时光不见,她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就如那株高高的木棉花,高傲的站在那里,满身鲜艳的花朵,洒落遍地芬芳。

  她成长了,长成了一个他不认识的相宜,可他依旧还是喜欢她。

  无论她成了什么模样,他的一颗心依旧还是不可遏制的被她吸引,思念就如那到处延展的藤蔓,慢慢的将他包围住,一缕相思,如何挣都没法挣脱。

  “相宜,你等着,我自然会让你看到一个全新的我。”嘉懋喃喃自语,捏紧了拳头,在这样的相宜面前,他自惭形秽——他有什么?他不过是仗着江陵容家的名声罢了,他不过是投机取巧,仗着多活了一辈子,多念了十多年的书,知道那些考题,背过那些时疏。现在他与相宜还有很远的差距,他要奋起,要做出让人真正称赞的事情来,要让自己成为一个可以匹配得她上的铮铮男儿。

  嘉懋快步朝自己院子里走了去,步履轻快,这白衣少年想通了他许久没有想通的事情,此时正是兴高采烈的时候。

  玉簪花洁白芬芳,院墙那边数棵大树不住摇曳,落在地上的黑影里,忽忽的显出一个人的身形来。若是抬头,便能见着那粗壮的树干上攀着一个人影,穿着深蓝色的衣裳,贴在树干上一动不动。

  那是尕拉尔。

  最近这些日子,他都习惯于夜间在园中漫步,只因他心中焦虑,到了晚上总不能平静。

  自从杨老太爷跟他说过回北狄这件事情,尕拉尔就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他何尝不想回北狄,替母亲报仇,夺回他所想要的东西?可他却有些舍不得离开大周。在这异乡快六年了,他对这片土地已经有了感情,准确的说,是他喜欢上了身边的这群人。

  他若是回了北狄,肯定便不能再见到熟悉的人,也不能再见到他心目中所喜欢的那个人。他多么希望杨老太爷不曾与他说过那番话,这样他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呆在她的身边,可那么重要的事情如何能当做没有发生过?尕拉尔摸了摸眼睛,从树上飘然而下。

  今晚他本是在这树林里散步,见到嘉懋那白色的衣裳,赶紧飞身上树——他不愿与嘉懋多做交流,每次见着嘉懋,心中便有些意气难平。

  相宜喜欢的人是嘉懋,尕拉尔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终于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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