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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_第1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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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句话并没有他想像中那般难以出口……

虽说以他的个性,他宁愿一直把这句话埋在心底。可这一次他要离开很久,偏她心里是怎么想他的,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便是从她同意将那个“权宜之计”换作“长久之计”,他觉得她应该多少对他是有点好感的,可她的好感到底有多少他却没把握……何况,在他不在的时候,许会有别人——比如周崇——先一步占据了她的好感……

袁长卿一直都清醒地认识到,和别人——比如周崇——相比,他处于弱势。一直以来,他都在努力强大着自己,却因为他到底才十六岁,而一直没能达到他所希望的那种程度。这种情况下,以他的本意,他原不该向她表白的,他觉得他还不够那个分量……但他又无法忍受被别人抢占了先机。所以,便是如今他的力量还不够,便是这还不是最好的时机,至少他要在她的心里留下一个印记……一个属于他的印记……

“我心悦你。”

他低喃着又说了一遍。第二遍出口,比第一遍又更容易了一些。“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我的,虽然我也希望你能心悦于我,但我也知道,凭我眼下的能力,我没办法那么要求于你。且正如你父亲所说,我身上的麻烦太多,我……”他顿了顿,扣在她脑后的手用力将她的头按进他的怀里,似乎这样就能将他那些混乱的思绪,那些他想说却找不到适合词语的话,全都一下子直接印进她的脑海中一般。

“我……”他按着她的头,不敢看向她,只用力做着深呼吸,鼓足勇气继续又道:“我希望我能替你撑起一片天,可现在我的能力还不够,我希望你能等我一等,不需要多久,两年就好。到那时候,至少我希望我能够让你父亲放心……”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我的,”他那混乱的话语,恰如他此刻混乱的心绪一般,“我想你大概不讨厌我……我原该慢慢来的,可时间等不及了,我怕……”

……我怕你会被人抢走。

“我怕,如果我不告诉你我此刻心里的想法,你……”

……你会被人抢走。

“你说过,如果我不说,没人会知道我在想什么,所以我说了,我……”

他心里有很多话想要说,可那些话反复纠结盘绕,最终不过是为了表达那两个字:心悦。意识到这一点,他忽然住了口,推着她的肩,将她从怀里扶出来,看着她的眼眸柔声道:“我心悦你。”

“等我两年。”他又道,“两年后,这本书应该能初具成效,我也应该会积累下一点名声。到那时候,我差不多应该可以有了一些根基。你等我。许我现在还不够力量,总有一天,不需要周崇帮忙我也能护得住你,护住你的家人。”

表白着的袁长卿,心慌慌的袁长卿,一向注重细节的袁长卿,此刻竟都没有注意到,自他开口后珊娘就一直那么沉默着。

此刻,瞪大着一双媚丝眼的珊娘早已被他的表白惊得呆成了一只木鸡。便是他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便是他打开窗户跳出去时,冷风吹在她的身上令她打了个寒战;便是她看着他回手关上窗户时冲她摆摆手,示意她回去睡觉;便是他跳下玉兰树消失不见了人影很久很久之后……她仍是那么呆若木鸡地站着。

直到窗外飘来一阵悠扬的笛声。

珊娘忽地从恍惚中惊醒过来,她眨了眨眼,伸手摸摸早已冰凉的脸,然后又用力眨了眨眼,再使劲晃了晃昏沉沉不知所思的脑袋,然后带着一脸惊愕兼茫然走到窗前。

窗外,河边那棵歪脖子柳下系着的一叶扁舟上,一个黑衣少年正盘膝坐在船头。一盏灯笼挂在他的身后,桔色的灯光照不见他的面容,只将他那挺拔的肩背映得格外宽厚。

那月光漾着笛声,显得那么的虚幻,竟似一切不过是她做的一个梦……

一个来得太晚的梦……

我心悦你。

朦胧的月色下,少年专注地吹着短笛。而在珊娘耳旁回旋盘绕着的,却是那低沉的耳语:“心悦你……”

脸颊上爬过一阵微痒。珊娘抬手摸去,毫不意外地摸到了一手的眼泪。

第106章 ·保重

清晨,浓雾弥漫的长巷内,严伯正指挥着门僮擦着那铜制的兽头门环,忽然就看到一个人影从浓雾中破雾而出。

他眯起眼,探着头,看着那个人影由淡及浓。直到那人走上台阶,他才认出此人——恰正是府上的准姑爷,袁大公子袁长卿。

严伯心下一阵诧异。今晨的雾气有点浓,叫人分不清天光已是何时,不过严伯却记得很清楚,他才刚听到鼓楼上敲过辰正的钟声。照理说,不该有人这么早就登门的。

“原来是姑爷啊,”严伯在门僮的脑袋上拍了一记,示意他去里面报信,他则迎着袁长卿上前行了一礼,又仗着自个儿是府里的老人儿,打趣着袁长卿道:“姑爷今儿来得倒早,这是特意来蹭早饭的吧?”

浓雾中,袁长卿那张俊朗的面容一阵微微泛红。他忽闪了一下那被雾气沾湿的睫羽,又带着种奇怪的不自在抬手抹了一下鼻尖,这才向着严伯回了一礼。

如今家里下人们也都已经知道,自家这个准姑爷是个不怎么爱开口的,见袁长卿沉默地腼腆着,严伯像对自家晚辈一般,冲着他一阵呵呵轻笑,然后殷勤地将袁长卿让进府门。

至于说袁长卿为什么这么早就来了……是因为他一直就没回去。

“情窦初开”四个字,最奇妙的,便在那个“初”字上。初识情之滋味,可以使一个老谋深算之人智商急降至零点,何况此时的袁长卿,便是再怎么被珊娘妖魔化,他仍只是个少年。

少年第一次向心上人表白,甜蜜心悸之余,便是满心满怀的心虚、心慌、心乱……于是,表白的勇气退散后,少年便只剩下了仓皇逃跑的勇气……

直至逃至孤舟之上,直到天光渐渐发白,对着那河面上渐渐聚起的晨雾,逐渐冷静下来的袁长卿才发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只顾着自己说啊说,竟从头到尾没听到十三儿的声音……

下人把袁长卿的到来报进内院时,一家人除了珊娘外,全都在太太的院子里用着早饭。见袁长卿进来,老爷先爽朗地笑了起来,道:“是个有口福的。”又道,“今儿厨房做了蟹黄汤包,偏太太竟吃不得这个,倒便宜你了。”

侯玦也笑眯眯地迎着袁长卿过去,将他拉到桌边坐了,道:“我姐姐也没这口福。”

袁长卿立时扭头问道:“你姐姐怎么了?”

老爷和太太交换了个眼色。太太看着袁长卿微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受了点寒凉。”许是见袁长卿的神色中带了忧虑,太太-安慰着他又道:“并不严重,就是有点鼻塞,已经给她熬了姜汤。捂一捂,出一身汗就好了。”

太太虽那么说,袁长卿心里仍暗暗揪了起来。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珊娘十有八-九是因为他才冻着了……

此时袁长卿的心情颇有些复杂。昨晚,其实他不仅想要向她表白,也想要顺势问一问她,她对他是个什么样的态度的……偏他心慌慌之余,竟只顾着表白,直到逃走后才想起来,最重要的问题竟都没来得及问出口……

他原还想着,今儿怎么也要补上那个问题的,却不想她竟病了……

是的,珊娘病了,头痛鼻塞流鼻涕。感冒初期症状。

感冒的好处之一,是她可以正大光明地赖床;好处之二,是昏沉沉的脑袋正好也可以叫她暂时搁置起那些复杂混乱的思绪;第三,则正好避开那个叫她不知该怎么去面对的人——五老爷再怎么疏于礼仪,也不会同意叫袁长卿亲自来探病的……

所以,当天晚上,便是听到窗户上传来奇怪的扣击声,珊娘也只当没听到的。

在外面扣着窗户的袁长卿则再没想到,他没把珊娘招来,却招来了珊娘的奶娘,李妈妈。

李妈妈放心不下珊娘,坚持非要给她值夜不可,因此,窗户上传来奇怪动静时,李妈妈便拿着烛台过去查看 ——也亏得她手里拿着烛台,叫窗外的袁长卿看到不对,赶紧先一步溜了……

奶娘打开窗,探头往窗外看了一眼,然后回来对珊娘道:“看来后面那棵玉兰树的枝条要修了,这都碰到窗户了。”

虽然鼻塞得难受,珊娘仍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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