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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_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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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娘正想着她是不是也可以出去看一看热闹时,忽然看到走在最后的十一娘脚下顿了顿,回头对她笑道:“听说袁大表哥放弃了编撰《地舆志》?真可惜了。”说着,她冲她一笑,施施然出去了。

三和虽然跑了出去,可仍留了一只眼在身后。见十一娘回头跟珊娘说话,三和忙拉着五福六安又回来了,问着珊娘道:“十一姑娘刚才跟姑娘说什么了?”

珊娘微微一笑,道:“没什么。”

确实没什么。别人只看到袁长卿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扬名机会,回京城去混吃等死,却是少有人知道,他私下里是被太子爷招揽过去的事。而再没人比珊娘更清楚,如今那位看着有点窝囊,甚至在跟四皇子的争斗中屡屡处于下风的太子爷,骨子里是如何的精明干练。前一世时,袁长卿虽然年轻时就得了才名,却并没有那么快就受到重用,直到太子登基后,他渐渐显露出才干,才按部就班地一步步走上高位。而这一世,如今他才这个年纪,便已经得了太子的青眼,可想而知,他的将来只会比前一世走得更加顺当。

珊娘是远嫁,今天只是她发嫁的日子,真正拜堂,还要等到他们回京之后。所以,便是袁长卿一直住在五老爷府上,该有的迎娶礼数却是一样都不能费。于是吉时一到,他便披红挂绿地上了他的大黑马,领着吹鼓手们离了五老爷府,一路上吹吹打打地抬着聘礼,绕着镇上走了一圈后,又回到了五老爷府的门前。

前面宾客们在堵门戏婿,这里五老爷和五太太则看着珊娘一阵不舍。太太道:“记得常写信回来。”五老爷道:“他若待你不好,你直接回来,万事有我替你做主。”

五老爷的浑话顿时叫五太太不客气地拧了他一把,嗔道:“胡说什么呢?!”又扭头对珊娘道:“夫妻相处,磕磕绊绊总是难免的,你和长生都是聪明人,想来不用人教也知道该怎么去做。我只嘱咐你一点,嫁了人终究和嫁人前是不同的,有什么事你多让着长生一些,别看他老实就老是欺负他。”

珊娘:“……”——您哪里看出袁长卿老实了?!

五老爷也在一旁替珊娘打抱不平道:“我们珊儿什么时候欺负他了?!”

正说着,侯玦这个报喜神又“咚咚咚”地跑了上来,冲着房内叫了一声“姐夫进来了”,然后又“咚咚咚”地跑了下去。

五老爷一听,也顾不得再跟珊娘说什么了,忙提着袍角也奔下楼去,太太则站在栏杆边上往楼下看去,一边问着五老爷,“瑞儿呢?等一下要他来背他妹妹呢!”

如今侯瑞可担着大任呢,除了背妹妹出门外,他还要送嫁到京城去。偏他一直看这个妹婿不顺眼,这会儿正在前面“公报私仇”地忙着堵女婿呢。听到后面太太叫,他只得把捉弄袁长卿的重任交了出去,急急奔上楼去,拉着珊娘便要背他。

太太一看就笑了起来,拍着他喝道:“昨儿晚上跟你交待了半天,这会儿竟全忘了不成?!要等他们拜过祖宗才是你背你妹妹出门呢。”

说着“出门”二字,太太竟是头一次真切地感觉到,珊娘真的要离家了。她坐到珊娘身旁,拉着她的手含泪嘱咐道:“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你且记得,有什么委屈都要跟我们说。”又道,“我跟你父亲再没别的指望,只望你和长生能一世和美,我跟你爹也就放心了。”顿了顿,她忽然又道:“当初你从西园回来时,曾叫过我一声‘娘’,之后就再没听你叫过了。”

珊娘眼圈一红,反手握了太太的手,吸着鼻子叫了声:“娘。”

太太答应着,含在眼眶里的泪忍不住滚落下来。

于是老爷上楼来时,就看到太太拉着珊娘,二人正哭成一团,急得一旁的喜婆婆一个劲地劝着太太道:“太太快别这样,新娘子的妆要花了。”

这句话顿时逗笑了太太,回手从喜婆子手里接了喜帕盖在珊娘的头上,又嘱咐了她几句,这才命三和五福开门,放袁长卿进来。

拜别了爹娘,珊娘被她哥哥背上了花轿,原以为花轿在家门口转一圈便会被抬上船去的,却不想袁长卿竟领着花轿又绕着镇子转了一大圈,直到天近中午时,花轿才上了船。

等开了船,珊娘被三和五福扶下花轿,进了船舱休息时,看着身后渐渐远去的小绣楼,她不禁一阵怅然——她,这就嫁了,且还是嫁给前世的那个人……

第115章 ·合卺礼

迎亲的船队到得京郊码头时,正是腊月初八。因挑的是初九的吉时拜堂,袁长卿便安排了珊娘等人在船上又多住了一日。嫁妆则按着习俗,由侯瑞和送嫁的大奶奶赵氏先行发送到袁家。

说到嫁妆,侯家姑娘们之所以一个个削尖了脑袋想要往西园里钻,正是因为西园的姑娘们都会由老太太备下一份丰厚的嫁妆。前世时,珊娘的嫁妆便全是老太太备的,因老爷不满意这桩婚事,他那里只给了珊娘三千两银子的压箱钱,然后就再没别的东西了。这一世,珊娘原以为,冲着她和老太太这么僵的关系,怕是老太太那里再不可能有她什么了,且老爷看着又没什么来钱的营生,怕是她这一世的嫁妆也就那样了——不过想来袁长卿也不会跟她计较这个——却再想不到,许是老太太怕在袁家人面前丢了脸面,竟把答应的嫁妆减了两等后又给了她。叫她更想不到的是,明明没个正经营生的五老爷竟一下子拿出近万两的银子替她置办嫁妆。往船上抬嫁妆时,光那一整套精工细作的苏式家具,就叫梅山镇的人看呆了眼,纷纷猜测着五老爷这是发了什么横财……于是乎,这一世,珊娘的嫁妆竟比前世生生又多出两船来。

此行袁长卿一共雇了六艘船,他和侯瑞乘了一艘,珊娘和送嫁的大奶奶赵氏等人一艘,剩下的四艘竟全都装着珊娘的陪嫁。

走水路自然要比走陆路轻松许多,这一路过去,除了不能出舱房,珊娘倒也自在。不过因入了腊月,江上风大,珊娘原就怕冷,这会儿叫她出去吹风她也不乐意的。便是五福捺不住性子想要开个窗透个气(其实是想要看个江景),她那里都坚决不许,生怕走了一点热气。因此,自离了梅山镇后,她竟就再没跟袁长卿碰过面。

珊娘猜着,便是她守着规矩不出舱门,袁长卿怕也要找着理由来看她的。只是,她猜着了前因,竟没猜着结果。

话说五老爷府上的七爷侯瑞,一向给人的印象都有点不靠谱,偏这一回得了老爷之命护送妹妹远嫁,他竟头一次把这差事当个差事在认真办着。从头到尾,他都像只护食的小狗般牢牢守着珊娘的船,再不许袁长卿靠近半步。偏他和袁长卿住在一条船上,袁长卿那里的任何动静都逃不开他的眼……

闲话少叙,只说第二天,珊娘又被喜婆婆把她的脸刷成一面白灰墙,然后被三和五福扶上了花轿。接下来,不过是把前世走过的流程再走一遍而已。

和几天前从家里出来时的忐忑彷徨全然不同,这时珊娘已经镇定了下来,她甚至还颇有点自娱自乐地想着,她这也算是轻车熟路了。

就是不知道,这一回,会不会还有人像前世那样,在洞房里给她来个下马威。

前世时,袁长卿揭了喜帕出去敬酒后,袁家四姑娘袁咏梅便陪着几个京城高门大户家的女孩子们过来了。其中一个姑娘曾很不客气地当着珊娘的面嘲着她:“还当袁大哥哥娶了个什么天仙呢,长得竟还不如我身边的丫鬟,听说还是个庶出?真替袁大哥哥不值当!”

后来珊娘才知道,说话之人是南阳郡王的独生女儿周秀元。大周律法规矩,所有的皇室宗亲需成年后才会被赐予封号,虽那时候周秀元年纪不过才十四五岁,尚未够年纪封号,大家仍是尊称她一声“大郡主”。这位大郡主因是家里的独苗,行事为人很是跋扈,偏因着袁长卿的关系,她独跟袁长卿的堂妹,袁昶兴的同胞姐姐袁咏梅交好……于是,其中有些什么猫腻,自是一目了然。只可惜当时的珊娘并不知情,见这位“二妹妹”主动站出来把那位“大郡主”给劝了出去,还当她真是个好孩子,很是对她心怀感激了一阵子……

所以,当她在新房里坐了,袁长卿上来掀开她的喜帕后,她都没顾得上看一眼袁长卿,就忙着偷眼瞄向四周那些来观礼的人。

叫她意外的是,她第一眼看到的竟不是袁家人,而是七娘。

七娘站在一个眉目有点严肃的老妇人身后,见她看过来,便冲着她跳脱地一挑眉。这小动作恰正好落进那个面容严肃的老妇眼中。老妇人顿时睇了七娘一眼——那一眼,虽有怪七娘不够稳重之意,却也能看得出来,其中不失亲昵之态。

珊娘自是认得,这老妇人正是七娘的婆婆。前世时七娘跟她婆婆关系并不怎么好,所以前世的婚礼那天,她虽然也来了,却一直被她婆婆拘在身边,并没有像现在这样进来看她——而且,虽说侯家姑娘里只她和七娘嫁在京里,其实那时候她们二人都不怎么愿意跟对方来往的。还是又过了十来年后,直到珊娘临终前两年,二人才因着各自的境遇而渐渐珍惜起小时候的姐妹情意来。

此时看着七娘和她婆婆的互动,珊娘不禁一阵暗感叹世事无常。七娘是春天里嫁到京城来的,那时候她的婚事险些因朝中的动荡而生出波澜。也亏得她坚持嫁了,她嫁过来没几个月,次辅大人便又重新起复了。许正是因为她当初的不离不弃,叫她婆婆对她竟没像前世那般挑衅了,至少从七娘的信里,珊娘能看得出来,她如今过得不错。

她和七娘对了个眼后,便扭头看向其他人。

此时在洞房里观礼的人,比前世多了几个陌生的面孔,那袁家人除了四夫人,现任的国公夫人余氏外,便是袁家几个远房亲戚,珊娘都还能认得。而叫她又暗暗吃了一惊的,是由袁四夫人陪着的那个高瘦妇人——那是袁长卿的大舅母刘氏。前世时,外面情况如何她不知道,但她记得清清楚楚,方家人和七娘一样,只在外面坐了席,并没有进洞房来。

如迷信之人占卜一样,连着两个和前世不同的情况,叫珊娘觉得这是个好兆头,应该预示着她这一世的婚姻会有个不一样的未来……

她正这么想着,忽然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女孩子的嬉戏说笑声,其中最为尖利的那个声音,正是那个周秀元的声音。

珊娘的眼儿微微一眯,心里暗道一声:来了。

她正想着这一世她要怎么回话,是干脆放弃装个贤慧人当场恶言相向呢,还是跟前世一样装着没听到,那眼前却忽地闪过一道人影。

她一抬头,这才惊讶地发现,前世揭了她的盖头后就马不停蹄地出去应酬宾客的袁长卿,这会儿竟仍站在她的身旁,且手里还拿着那块喜帕。

袁长卿借着弯腰将手里的喜帕放到床上之际,不满地看了她一眼。

珊娘被他看得一阵迷茫,不明白自己哪里惹他不高兴了。

这时,只听袁四夫人笑道:“长卿,你该出去了,外面客人等着呢。”

袁长卿又垂眸看了珊娘一眼,这才从床边退了开来。

见他退开了,珊娘也没在意,便又转开眼去看向新房门口。刚才她明明听到周秀元和袁咏梅等人的声音,可都这么一会儿了,那些人竟还都没进来。

袁长卿却是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他只知道,自他掀了喜帕后,珊娘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竟是连个正眼都不曾给过他。这不禁叫他一阵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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