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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大送小_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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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承锦听着这些声音并不耳熟,陆家有好几个表堂亲戚,他只是匆匆见过几面,一直没怎么打过交道,也不太能分清谁是谁。但这几人的声音似乎都没有听过,略略有些惊诧。

  旁边有个留在家中的侍卫轻声禀道:“这几人从前没来过,一开始是来寻陆管家的,后来不知怎么就找上了小少爷。”

  燕承锦略一点头,倾耳再听,果然说话间还带着不少乡音。

  其中有一个妇人声音最为高亢,尖着鸡似的嗓子道:“你倒是别自说自话,先问问世青表侄怎么说来着,他方才明明都已经认了,怎么不能当数。咱家老婶子那是一个妇道人家,郡王毕竟是外人,管不到咱们陆家的事。如今就世青一个男丁,当然得就该他当家作主,陆家的事情他说话不算数,谁还能算数?莫非是你们想要赖账不成?咱们这一大家子人可都不能答应!少君虽是贵人,可若要仗着身份昧下我家该得的产业银子,我陆胡娘子也是不依。就算是去告御状我们也不怕,却要让人评评有没有这样的道理……”

  她正说得口沫横飞好不痛快,却见对面的林景生面色一肃,垂手站了起来,恭恭敬敬道:“少君,你回来了、”

  此言一出,却是把在场几人都吓了一跳,不由得顺着林景生面对的方向回头看去。

  燕承锦正提着衣服下摆缓缓地跨进门来。他本来在外头听着,后来听到这妇人说要告御状,顿时有几分哭笑不得。虽然知道皇兄日里万机,那里有闲功夫理会这种狗屁倒灶的小破事儿。这人别说是上达天听,只怕连宫门摸不着,若是无头无绪地在京中闹事,如今的京城府尹是挺厉害的一人物,可不是养来吃干饭的。

  但话虽如此,真要闹到外头去毕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再者他也忍不住有些好奇,这口口声导报要告御状的妇人是何等样人物。因此不再藏身院中,走进厅来。

  燕承锦觉察到周围都安静下来,便抬起眼朝在场几人大致扫了一圈。只见这屋中除了自家人之外,多了四五个不认识的,放眼看去也没见着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皆是龊眉糙眼面目平庸且带些市侩模样,手脚皆是粗大,身上衣料虽新,但也掩不住原本的农人身份。一望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顶多是乡间的富户一流。倒是在场那位唯一的妇人格外显眼。那尖利刺耳的小鸡嗓子的主人,却是个胖大肥硕的健壮妇人,看那滚圆腰围只怕有旁边她丈夫的两个加起来还多,光看这体形果然当得起豪杰二字。

  燕承锦大大地出乎意料,短暂地一愕之后,不禁微微莞尔,他眉眼清俊肤色白皙,冷着脸时尚且威严肃然,这一笑起来却有如春冰乍破目若寒星,对面几人皆跟着愣了一愣。

  靳定羽很是敏感,立即朝其中看得最是傻眼的一人狠狠瞪去。

  那边陆世青奔过来朝他叫了一声哥哥,这孩子显得十分无措。眼睛已是红的,却忍着眼泪不让它掉下来。

  燕承锦拍拍他示意他姑且安心,将他揽在自己身边,牵着他走到正厅中坐下。

  方才天麻也听到这妇人的说话,心下暗恨。吧哒吧哒地紧跟在燕承锦身后,看也不看旁人一眼。卫乇作为侍卫头领,也跟了进去,其余十几名侍卫便站在门外。靳定羽左右看了看,厚着脸皮也跟了进去,他眼睛只盯在燕承锦牵着孩子的那手上,心里好生羡慕。

  燕承锦在正堂处坐定,天麻是小厮,卫彻是侍卫,只有他一身甲胄反而不伦不类,忤在那里十分刺眼。

  偏偏他毫不在乎,还非要挤开天麻挨到燕承锦身边,他在燕承锦后方左手边心满意足的站定,然后便放出眼光去,嗖嗖地把在场众人扫射了一遍,谁要是多看燕承锦一眼,他背着燕承锦便用恨不得吃人的目光狠狠瞪人。

  几人拿不准他的身份,又被他瞪得莫名其妙,难免有些惴惴,场面倒是安静了下来。

  燕承锦虽然有所觉察,但此时也没空理会他,只任由着他在那里横眉愣眼地作态。

  天麻平时私下里和燕承锦说话颇有点没大没小,到了关键的时候却不糊。看了一眼眼前场景便知道要怎么做,先把旁人只当空气晾着,忙活着给燕承锦倒茶拿手炉。

  燕承锦安抚住了陆世青,伸手接过茶,这才又扫视众人一眼,见林景和仍旧还站着,朝着他颔首示意他不必拘礼,只管坐下。天麻心领神会,这时才朝着其余人哂然一笑:“各位都站着干什么呢?都坐都坐,多大的事儿也该坐下来好好商量,咱们家这儿没有让客人干站着的道理。”他毕竟自小在宫里长大,把皮里阳秋的工夫学了个十之八九。此时这话虽是笑着说的,可那笑模样那话音儿就是有本事让人怎么琢磨怎么不是味道,偏偏又拿不着他的什么把柄。

  天麻嘴上给人让卒,却也没见他给人搬椅子。一转眼见陆琨也跟着站在一旁,脸上有隐约的懊恼之色。天麻便笑道:“哟,原来陆管家也在,别怪小的在这说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家里来人了怎么也不看茶上座,要让人笑话咱们没有侍客之道了。”

  说着也不等陆琨回答,天麻朝着门外道:“来人,看座,上茶。”

  门外站着的侍卫就有十来名,都是前两日卫彻亲自挑的人手,个个伶俐。因此天麻这话也十分好使,有人答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几名侍卫列队似的搬着椅子茶盏进来,人人皆是目不斜视一言不发,上个茶水也上出一番杀气腾腾地气势来。

  天麻见几人面面相觑,彼此都有点畏首畏尾起来,适才争吵的气焰早不知那儿去了。天麻大为满意,也觉得这先发制人的火候也差不多了。便又笑道:“各位都坐,坐吧。站着干什么呢?”

  林景生笑了笑,当下坐下。陆琨也只得跟着坐了。

  见他坐了,那一家子四口彼自看看,也磨磨蹭蹭地搭着个椅子边儿坐下。这几人对着陆世青能说得口沫横飞,真当着燕承锦的面也不敢如何放肆,见燕承锦始终不动声色,他们反倒有些拘束起来。

  天麻便慢慢道:“少君言语不便,有话便由小的代为转告了。咱们家还在服丧期间,方才喧哗吵闹,郡马爷若地下有灵,得知他头七未过,就有人如此不敬,只怕也要不得安宁。各位可是有什么大事?”

  几句话叫他说得鬼气森森,又占住了一个对死者不敬的大份。倒显得那几人甚是无礼。

  还是那妇人当先开了口,将一张圆饼大脸朝向燕承锦,调动着满脸肥肉堆起笑道:“回少君的话,咱们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只是家里实在也有急事等着钱用,这才来得不是时候。”她倒是看人下菜碟,当着燕承锦的面,那口气叫一个阿谀谄媚,一指边上两个青年:“这是你大堂弟和二堂弟,眼看着年纪也不小了。好不容易说上了两门亲事,咱家急等着钱给他兄弟两人娶媳妇。从前大侄在时欠了咱们家些款项,这不得已才上门来讨要。”

  天麻微微撇了撇嘴,心道谁知道欠你们些什么款项,这一讨要就奔着庄子家业而去,有你们这样子不要脸的么!还好意思什么你大堂弟二堂弟,谁认得你们!

  燕承锦轻轻磕着茶盏盖儿,垂着眼睛也不说话。他脸上无喜无怒,可说是一丝表情也没有。实在让人捉摸不出他心里想些什么,这样过得片刻,那妇人就挪来挪去地坐不住,从怀里掏出样东西来:“少君莫要以为我们是无赖人家,平白的上门来打秋风的。我们这里可是有当初陆家大侄儿亲笔写的字据!”

  这下子不光是天麻,就连燕承锦也微微有些惊诧,倒没想到这些人手里竟真有底子。

  他略一沉吟,便要讨要那所谓的字据来细看。

  那妇人倒有几分乡下人的精明谨慎,将纸条递到燕承锦面前,却紧抓着怎么也不肯撒手。一边叨叨地道:“少君,你是读过书识字的人,你倒是仔细瞧瞧,这纸上是不是世玄的字?当时我亲眼看着他写的,断然不会有错!”

  那字迹略带点潦草,却千真万确是陆世玄的字迹,燕承锦和陆世玄相处了数月,自是一眼就能认出来。那字据上没有写明日期,却清清楚楚写着,将老家一座茶庄抵让堂兄陆继业,不得反悔云云,落款私章手印都有。

  燕承锦恍眼间才看了,脸上便微微变色,下意识地就想伸手接过来细看,那陆胡氏的反应倒比她的身形敏捷,唰一下就缩回去,依旧叠整齐了放入怀中。

  燕承锦扑了个空,就那般举着手微微地怔了一会儿。他虽然是个哥儿,却也不好到妇人怀中强取出来。

  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坐直了身子,让天麻将纸笔取过来。

  天麻与林景生皆看出他脸色不对,然而见他眉眼间般出一抹厉色,却是谁也不敢多说什么。林景生保持着沉默,天麻乖乖地出去拿纸笔。

  倒是靳定羽在一旁听了这片刻,有些不明所以,却知道嫌弃这几人粗鄙市侩,见燕承锦要亲自应付他们,心下便有些不忿,轻声道:“既然有字据,这又值不了多少钱,给他们就是。再说那也是陆家的东本,你……”他说到一旁突觉得有些不对,惴惴地看着燕承锦,讪讪道:“……你怎么了?”

  燕承锦冷着脸也不理会他。

  

☆、第 15 章

  天麻不一会儿便将纸笔拿来。

  燕承锦借这个时间稍稍平复一下情绪,下笔时已然镇定了不少。他一边写,天麻就在一旁转述他的话。

  ‘陆世玄是在何时何地,因何事将茶庄抵押?当时可有见证人在场?’

  妇人张口正要说,被坐她旁边的男人拉了一把,那汉子脸上略有些古怪,却很快答道:“那还是去年的时候,世玄堂弟向我家借了些银子,唯恐日后无力还账,所以写下这字据,大家都是亲戚,字据都写了,那里还有信不过的道理,除了我们两口子,再没有旁人了。”

  天麻看了一眼纸上,接着便问;‘去年什么时候?向你家借了多少银子?借这些钱做何用?’

  那汉子说了个时间,大约是成婚之间,银子是八百两。至于陆世玄借这钱做什么用,便说是操办婚礼所用,答得滴水不漏。最后一口咬定有字据作凭证,总之是陆世玄当日亲自将茶庄押给自家,这绝不是伪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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