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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春_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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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惊无险回到家中,府里的下人也陆续回来。老太太恼怒不已,将四房的下人全都杖罚一遍,又扣了大半月俸,方才泄气。拉了儿子到跟前,瞧了他的伤势,叹道,“你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

她见得最少的就是他,只因每每见到,都会伤心。她老了,不愿多伤心,可心底是疼他的。

柳定泽坐得端正,学着其他人说正事那般,,字字道,“娘,我想接他们回家。”

老太太眉头一拧,“他们?谁?”

柳定泽挠挠头,“就是住在小宅子里的他们,一个大人,两个小人的那儿。”

柳雁知道四叔说的小人就是小孩,禁不住提醒,“就是郑姨他们。”

老太太恍然,“为娘正有此意,接了那两个孩子回来。”

“只接小人么?那大人呢?”

“她那种身份的人,怎可进我柳家大门。”

柳定泽一听不接全三人,有些为难,“可是我答应他们要一起接回来的。小小人哭的好难过,而且没娘的孩子也好可怜。”

老太太不知要怎么和他说清楚,他脑子里没好人坏人的分法,更不会为家族名声考虑,只知道对方可怜。越想就越不想劝,往日这事三儿媳会帮腔的,可这会……一想,不由对三儿子发了脾气,“你还不快将阿喜接回来!”

柳定康无端挨了母亲喝声,苦了脸道,“阿喜说若儿子去了,她便吊、吊死了去。”

老太太冷声,“连妻儿都接不回来,你还有脸说。若非你做了糊涂事,哪里会闹成这样。”

柳定康弱声,“可阿喜的脾气您也知道,她当真不会轻易回家的。”

老太太叹了一气,这三儿媳的性子确实不是他能劝回来的,去了那,要是被扫帚打出来了怎么办?岂非丢脸?仔细衡量,同李墨荷说道,“你是做嫂子的,素日也和她说得来,这两日有空,你就去劝劝吧。”

李墨荷还没跟老太太说明日回门的事,这放下妯娌的事先回娘家,好像也不太妥当。可婆婆开了声,只好应了。

夜里柳定义推了酒宴先行归家,免得被灌了酒,误了明日陪李墨荷回门的事。可途中又见着恩师,得了邀请,不得不随行,小饮几杯。

等恩师兴致去了,告辞出来,夜已全黑了,连更夫都已提着铜锣出来。回到院中,廊道灯笼高悬,屋里的灯火也还亮着。只是从窗前过去,没看见里面有人影,心想李墨荷已睡下,不过是亮着灯罢了。

推门进去,往里屋走去,确实没见她在窗前常坐的地方绣花,却见她坐在床边,拿被子遮了手脚,倚在床柱发呆。

余光见了影子,李墨荷方才回神,往前看去,见了那高大男子,便将被子掀到一旁“二爷”,随之起身。

柳定义瞧见那被褥下面的手,还抱着个暖炉,真是怕冷的。可那手上的红色却有些不对劲,不像是熏热的,低头细看,竟是在北城常见的冻伤,还不是一日两日的伤。明明是同床共枕的人,却是无意才发现,“你的手什么时候冻伤的?”

李墨荷将手藏在后头,摇头,“每年都如此,今年已经好多了,不碍事。”

“上药没?”

柳定义伸手要将她藏着的手拿出,她却又是一躲,“难看得很,二爷别瞧了。”

他并不听,还是捉了她的手腕放到前头,这手是热的,可却高肿,被挠得有些红,肉色可见,几乎要破了。他见过不少将士的手如此,深知会巨痒难耐。放了手去拿药箱,等拿到跟前,想起初次相见他也是拎了药箱,倒觉好笑,“我倒是成大夫了。”

李墨荷只觉这手丑得不行,几乎不敢伸手给他瞧,只好闭眼让他上药,权当掩耳盗铃,“四弟今早自己跑去外头了,您出门早,消息没传到那吧?”

柳定义见她腔调里并不紧张,知晓四弟已回,也没急问,“没有。”

“四弟安然归来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缠着娘要接郑氏母子三人回来。娘不肯,又忽然要三弟把弟妹接回来。但三弟不敢,所以母亲就让我去劝劝先。”

柳定义给她抹药膏的手微顿,“所以明日你要去劝弟妹,不得空回娘家了?”

“嗯。家宅不安,母亲心里也不舒服。爹娘他们会谅解的,回门的事并不急。”李墨荷稍稍睁眼看了看手,得,抹了白色膏药显得更丑了。

“往日你受了很多苦罢。”她的手心朝下,放在自己的掌中,能隐隐感觉得出手上有未散的茧子。

李墨荷蓦地缩回手,又藏到身后,“不碍事了。”

柳定义抬眼看她,又探身过去将手“捉”了回来放好,“日后不必再受这种苦了。”

李墨荷低低应了一声,他掌上也起着厚实的茧子,许是常年手执刀剑的结果。轻放的手能察觉得到那宽大手掌微晕而起的热意,很是暖心。

☆、第32章 素雪满城(一)

第三十二章素雪满城

辰时刚到,李墨荷就带上为柳定康赔礼道歉的礼,前往殷家。

殷家临近京城郊外,从柳家过去也要花费大半日的功夫。柳雁送她出门后,便回书房上课,先生已经在那等了,允了她来送行。

方青坐在自己的案几前,将书本笔墨摆好。拿了砚台放在暖炉上,等墨汁化开。墨水的香味微微散在房中,萦绕摆满书籍的书架上,让人眼观闻之都觉心绪安宁。

柳定泽趴在门外往这里面看时,只觉方青如出尘高人,像仙人一样不可亵渎。他敲了敲门,忐忑不已。

方青眸光微收,往那看去,见了柳定泽,微微一顿,起身朝他轻弯了腰身,“四爷可要吩咐什么?”

柳定泽小声问道,“雁雁呢?”

“二太太要出远门,我允了她去送送,等会就回来了。”

“哦……”柳定泽仍是趴在门那,“我等她回来,有事要说。”

方青不好叫他进来,再怎么样,也是个成年男子,孤男寡女在这室内,被人知道要说闲话。只是外头看着实在冷,便往外走,出了门说道,“四爷进去等吧,我去洗个手。”

柳定泽没有多想,进了里头。看着雁侄女的书桌,小的。笔也是小的,连砚台都是小巧的,无一不精致。他瞧着那书面上的字,好像认得,又不认得。

方青站在门外,瞧着院子树枝上的积雪,将落不落,白如絮,净如盐,不掺杂质。果然还是冬日最让她喜欢。里头的声响似乎消失了,悄然不能闻。她从窗户看去,那柳四正趴在书桌上,百无聊赖的用手指在桌面画圈。桌上的东西他倒是一点都不碰,规矩得很。

若非知道他智力与孩童无异,根本瞧不出是个痴傻人。每每见他如此,总会不自觉想起他当年未傻的模样,那样意气风发,那样神采奕奕,也不由地叹息,造化弄人。

看得怔神,直到旁边有人垫脚探头,同她一块往里看去,她才回了神,低头一看,柳雁正瞧着,“先生,你在看什么呀?”

她收回视线,淡声,“你四叔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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