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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春_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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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急忙跑了回去,在门口说做了满桌饭菜,开饭了。里屋片刻也没犹豫,大声道,“你们骗我,天都没亮!只有日头出了才是起床的时辰,我又不傻!”

众人面面相觑,嘿,这四爷竟聪明起来了!

一计不成,回去禀报,老太太简直头疼了。李墨荷拧眉,“四弟不是素来最听雁雁的话么,让雁雁去试试?”

老太条只想让儿子快些出来,免得误了时辰,“快去叫雁雁试试。”

柳雁被叫醒时也迷迷糊糊的,眼睛都揉不开,一听是四叔的事,才一骨碌起来,由着下人穿鞋换衣。胡乱洗了把脸,就被嬷嬷牵着去了那边。

下人早就束手无策,见了她,说道,“四爷怎么都不肯出来,说日头还没出,不是起床的时候,窗户也关得紧,哪都没法进去。”

柳雁揉揉有些肿的脸,想了想让下人去把自己的哥哥和齐褚阳叫来,又朝下人嘘了一声,摆手让他们后退。不一会两人就来了,柳雁这才让下人安静,等彻底静下来,才敲敲门,“四叔,你真的不出来吗?你不出来我们就自己去放炮仗了。”

屋里传来的腔调都是愤然,“娘说元宵了年就过完了,不许玩炮仗的。雁侄女连你也来诓我出去。”

“呀?四叔你不知道吗,除了除夕守岁,还有元宵守、守元宵啊,要不然我们为什么半夜起来,还有,可以领压岁钱。”

“压岁钱?”柳定泽竖起耳朵,精神了些,想想还是不下床,抱紧被子,“我不信。”

柳雁将不明所以的哥哥和齐褚阳拉了过来,“四叔不信我,总该信我从不会说谎的哥哥和褚阳哥哥吧?”

说罢瞧着两人,柳长安和齐褚阳只好连声附和——拜雁雁所赐,本来是不会说谎的人,现在开始不是了。

屋里一直坚决否定的声音这会沉寂下来,管嬷嬷明白小主子的计策,也高声道,“四爷房里不是放了红色的衣裳么,除了过年那样喜庆的事,哪里会有第二回呀?”

好一会才听见里面有脚步声,柳雁探了探耳朵,忙从嬷嬷那掏了几个铜板出来,握在手中。不过片刻,门就打开了,柳定泽裹着棉被探头,瞧见柳雁,问道,“压岁钱呢?”

柳雁笑了笑,将六枚铜板放他手上,“元宵后的压岁钱是没红荷包裹着的。”

柳定泽已然高兴,除夕不得钱的遗憾顿时消失,欢喜收好,那些下人进来也不拦着了,乖顺地让他们伺候。

柳雁见他进去,低声道歉,“四叔不要怪我呀,为了四婶婶顺利变成四婶婶,就让我骗一回吧。”

柳长安看着妹妹如此,笑道,“妹妹就是鬼点子多。”

柳雁撇撇嘴,“哥哥,我这明明是聪明。”鬼点子满含贬义,听着实在不顺耳。再看齐褚阳,十几日的恢复,能看得见的地方都没留下痘印,又是那白白净净的少年了,否则她非得懊悔不可。

三人出了院子,各自回房补觉。不多时,公鸡鸣叫,又被叫起。

辰时刚到,正是吉时,迎亲队伍已经从方家出门出发,前头唢呐高鸣,后头脚夫挑着妆奁,中间便是金丝绣边的花轿。每个人都身带红色,一路楼房高木都悬挂红绸,染红八街九陌,恰似红海。

方青的视线被红盖头遮挡,只能在低头时看到自己的红鞋。本以为已经平静的心,又因这喜庆声急跳起来。连连吐纳好几口气,才渐归平静。

柳定泽被众人簇拥着到前堂,等在那说要接新娘子。他站得疲乏想找椅子坐,众人却不肯。想吃东西,还是不准。这哪里是他们口中说的大喜日子,分明是他的受难日,竟没一人肯顺他心意了。颇为可怜看向雁侄女,发现她只是冲自己笑,眉眼弯如明月,却也是不帮自己的。

长辈都等着吉时新娘子进门好忙活起来,小辈也聚在一旁,没事可做,便低声说话。

柳雁忽然想起柳翰和柳芳菲来,环视一圈,确定他们没来,心里倒舒服了些。末了想,女先生就要变婶婶了,可在她心里,还是将她当做先生那样护着。祖母说四叔成亲后就接他们两人入府,那婶婶不是也要做后娘了?

她总觉得,他们二人,尤其是柳芳菲,绝对不会像自己这样好好对继母。想到这,她又看了看母亲。

齐褚阳见她面色忧虑,问道,“怎么了?”

柳雁摇摇头,收了心思,“没什么。”

齐褚阳倒觉她因聪明想的事多,忧虑便也多了。他蓦地想起一件事,有个游历各国的谋士途经北城,曾听他说过,太过早慧者,忧思甚多,定不会长寿。不知为何想起这件事,着实让他心底惊跳。说实话,她这个年纪,哪里懂什么愁思,只会无忧无虑玩闹吧。可这几个月相处,她想得却未免太多,有孩童稚趣,却也有智者忧虑。

柳雁见他忽然走神,抬手在他面前摆了摆,“褚阳哥哥。”

齐褚阳回神看她,神情明朗真挚。柳家对他这样好,那他对柳雁也该很好才对。这事,也得找个机会跟柳伯伯说说。

“吉时已到。”

一声高赞,鞭炮声震天响起,柳雁赶紧捂住耳朵,看着满大堂、满院的人都激动起来,方才想的事都已被抛在脑后,跟着哥哥姐姐欢喜叫了起来“婶婶进门咯,婶婶进门咯”。

满院人争相要去看新娘子,连孩童也要去凑这个热闹。见了那凤冠霞帔的新娘子,笑得更是欢喜。

方青由出娇小娘领着出来,握着小小女童的手,手心都渗出汗来。走了几步又被交给喜娘,跨了火盆,继续领着往前。每走一步对她而言都十分艰难,这样多人,好在……不用露脸。

柳定泽被长辈推着上前,拿住红绸球,见另一头交给新娘,可看不见脸,俯身想去看,就被喜娘拉住了,低声哄他“四爷乖乖拜完堂,老太太就会给您许多许多糖了”,柳定泽这才不闹。

赞礼者见两人都已站定,朗声“一拜天地,一团和气”。

方青弯身拜了拜,盖头的金黄璎珞下,能看见他的黑色靴子。

“二拜高堂,金玉满堂。”

柳定泽耐着性子弯腰,要不是为了糖,他真不想做这样麻烦的事。刚在心里念叨完,又听见第三声——

“夫妻对拜。”

他立刻恼了,怎会这样麻烦!他不愿再拜,将那红绸丢了转身要走。还好喜娘特地是挑了个老道的,眼疾手快,在红绸刚丢出去时就抓住了,可让看的人惊了一身虚汗。喜娘忙扯了嘴角笑道,“四爷,这可不是绣球,莫认错了。”说罢塞回他手中。

柳定泽偏不接,拧眉,“不好玩,我要回去睡觉。”

喜娘陪着笑脸,“您等会再睡,睡个够,就差这最后一拜了。”

“不。”柳定泽的倔脾气上来,要回去,急得喜娘差点跪下求他。

方青越发觉得凤冠沉重,头也几乎抬不起来。没有怨恨,只有叹息。原本急跳的心,也平复了,静静等他,等他拜堂。

柳雁实在看不过去了,又离得近,冲他低音说道,“四叔,你怎么能欺负女先生。”

柳定泽顿了顿,眨眼,“我没有欺负她。”

“那你为什么要丢下先生在那吵着要走?”

满堂宾客见新郎官突然跟个小姑娘说话,也不知说什么,明知道是个傻子,又不敢多作议论。柳定义看着弟弟如此,要上前将他拉回。柳定泽却忽然回过身,又弯身往上看,要去看那红盖头下的那张脸。

老太太简直急死了,轻咳一声。喜娘忙将他拉正,塞了红绸,使了个眼神给赞礼者。赞礼者忙高声道,“夫妻对拜。”

这一回,两人稳稳拜下。像成为夫妻的一种约定,三叩首,不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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