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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春_第173章

一枚铜钱Ctrl+D 收藏本站

面颊都被压在地上的柳雁蓦地涌了泪,嘴被紧紧捂着,连叫也叫不出声。

那柳家车夫在外面等得不安,又不好去院子,久不见她出来,赶紧回柳家通报去了。

柳雁用力挣扎着,身上四五人却将她钳制得更紧,直到听见一声婴儿啼哭声,她忽然觉得力气全部耗尽,四肢瘫软。身上的人终于松开力道,她颤颤起身,踉跄进了里屋,还未见到人,已闻到浓重的血腥味。一个妇人抱着个孩子裹住那小小的身子,去了一旁清洗。她却看见床上的人形容枯槁,面白如纸,被褥已都是血,像血针刺得她撕心裂肺。

“血崩了,快拿药过来。”

屋里仍在乱着,她跪身床边,已没力气站起来,“宋宋……”

宋安怡仰躺床上,睁眼看着上面,眼里却什么都看不清。听见好友声音在耳侧,动了动唇,声音喑哑。柳雁凑耳上前,只闻她轻念道——

“好疼啊,雁雁……”

像是要熟睡前同她念了一句“早歇”的语调,轻而遥远。她抬头看去,床上的人已不会动弹。柳雁猛地愣住,“宋宋?宋宋?”

不管她怎么喊,宋安怡都已不会再答应她一声。

再不会叫她的名,再不会叮嘱她在朝堂上要小心,再不会让她不要累着。

唯一的好友,再不会起来……

她怔愣很久很久,直到有人来请她起身,她才站起身,转身走向那正在看婴儿的老妇人,抬手便扇她耳光。

啪。

耳光声在屋内响起,易夫人已是愣神,捂着面颊气得已哭,“你、你竟然打人……”后面的话却被她那狠戾的眼神生生给压回腹中,惊得心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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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墨荷带人来到易家,等着易太师易夫人出来时,捉了个下人问话,知晓原委,也瘫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

易太师先行出来,见了她并没好脸色,沉声,“虽说柳姑娘的父亲是鼎鼎大名的定国公,可是这样闹到我们府上来,也不妥吧。还扇了我儿媳一个耳光,这件事我定会上告圣上。要她跟我们易家赔礼道歉。”

李墨荷定声,“我要见我的女儿,当面对质再说。否则易太师将白说成黑,我也不知。”

易太师并不觉理亏,立刻让人将她带上。

李墨荷见到双眼无神,精神涣散的柳雁,立即上前握住女儿的手。柳雁觉察手上温度,抬眼看去,看见母亲,已是哽咽,“娘……宋宋她死了……宋宋她死了……是他们害死的宋宋。”

李墨荷听她强忍哭意,知她心中痛苦。紧握着女儿的手,给她一丝依托。再看她那俊俏脸上,还有因压在地上而刮伤的细伤,更是恼怒心痛。

易太师冷冷道,“你如何能说是我们害死了她,若是让她来选,她也定是选孩子的。”

柳雁怒斥道,“你怎能替她做主?你如何能说出这种话?宋宋也想活,你怎能断言她一定会选择留孩子,你可问过她?可问过她?若要你来选,你可愿意代替你的孙子去死?可愿意?”

易太师面色铁青,冷眼盯她,“在我太师府上闹得鸡犬不鸣,老夫定会……”

“易太师。”李墨荷抬头盯他,“随你去圣上面前壮告吧。”

易太师没想到她直言这个,本来只是想柳家私下赔礼道歉,毕竟柳家并不是好得罪的,这一说倒顿了顿,“你说什么?”

李墨荷冷笑,“你跟圣上壮告我女儿扰你家门清静,那我也去圣上面前壮告你们易家欺人太甚,将我女儿的脸伤成这样,将朝廷命官的脸伤成这样,将未来南平侯儿媳的脸伤成这样,将我们定国公府千金的脸伤成这样!”

说罢,拉着柳雁便走。易太师已听得冷汗直落,柳雁闹腾的事只是言语罢了,作证的都是易家人,她的伤却是实在的,圣上会信谁,他不用想也知。本想讨个说法,结果却碰上这样剽悍的妇人,只好请拦住,“方才老夫的话是一时之气罢了,还请柳夫人见谅。我孙儿孙媳妇皆已过世,老夫心中悲切,气昏了头,才冒犯了柳夫人和令千金。”

提及宋安怡,柳雁直直看着这伪善之人,字字道,“我会让你们易家下地狱。”

含血带泪,眼里也几乎充血,像是地府里来的勾魂鬼怪,要将这些人全都送入地狱!

☆、第90章 祭奠(一)

第九十章祭奠(一)

“宋宋,你不知道四夷馆那赵老头有多可恶。”

“宋宋,梅园的花都开了,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去呀?”

从梦魇中醒来,枕巾又湿了。

柳雁缓缓坐起身,嘴唇干裂。从被褥下抽手出来,手里还紧握着之前宋安怡送给她的香囊。香囊是宋安怡在柳家住时给她缝制的,说里头装着干野菊,可以凝神静气,让她苦读时用的。

“宋宋,我若考上鸿胪寺,我便升官了。”

“雁雁定能考上的,雁雁是京师最聪明的姑娘。只是不要再贪玩了,好好考试。”

再没人听她说四夷馆的苦差事,再没人陪她去梅园赏花,再没有人督促她用功,曾经还有好友的她,如今再没有了,以后也再不会有。

柳雁连鞋也未穿,走到梳妆台前,打开最右边的箱子。里面静躺着三件东西,一个是薛院士行刑前,让人转交给她的玉佩。那白玉凤纹玉佩,是薛院士戴了数十载的东西,据说那是他们薛家的家传宝。

死前柳雁要认他做义父,薛院士怕连累她拒绝了。可死后将这家传宝给她,虽未明说,可众士子都明白其用意,已将她当做薛院士义女看待,只是不便道明。

第二件是苏定临走前给她的,一个写着“不通”的破旧纸张。之前他在雨中跟她说他欢喜自己,她并不信。看见这保管得十分好的纸张,才明白,他说的可能不是假话。但她已有她的齐哥哥,苏定的心意注定只能辜负。这纸,便是在提醒她,两人只是朋友,而绝无情谊之外的感情。

第三件,是一颗墨绿色的珠子。这珠子,是父亲给她的,说是生母生前最喜欢的珠子。

而今,她将第四件东西放在箱子里,像是这十五年来的缩影,拥有、失去、拥有、失去……不断起起伏伏,在得失之间经历人生悲欢离合。

将这些珍贵的东西放入箱子中,不是将于她很重要的人放下,只是放在心底另一处地方罢了。

缓缓关上箱子,暂且忘记。梳妆好后,她才出门。

一直惴惴不安守在门外的管嬷嬷见她出来,稍愣片刻,小心问道,“姑娘要去哪里?”

“考试。”

管嬷嬷十分意外,“考试?”

柳雁点头,今日是四夷馆考试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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