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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蛊手记_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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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爸问他:“好吃吗?”

夏明若点头:“好吃。”

夏修白便把自己面前的那笼也推过去:“多吃点儿。”

大叔问他:“你怎么不吃?”

他捧着豆浆就着油条说:“这价格,看着我就饱了。唉,真是怪事,我小时候可会享福了,燕窝都不知吃过多少,还特别喜欢江鲜湖鲜,比如长江的刀鱼、太湖的银鱼、阳澄湖的螃蟹……”

夏明若说:“是社会主义改造得好。”

“嗯,”夏修白点头,“其实现在也不错。”

他用筷子点点儿子,说:“你有蟹黄小笼包吃应该觉得幸福。你知道吗?你妈当年生你的时候正逢饥荒,我们三个在老家。那时候老家人连米糠都吃不上,野菜也挖光了,树皮树叶都让人给啃了。我和你妈都是北京户口,属于逃荒的,不能去生产队拿工分,更不能占家里人的口粮,我可以挨饿,但你妈怎么行?后来我想了个办法,天天半夜起来在河塘里摸河蚌,摸螺蛳,摸小鱼小虾,有什么捞什么,回去给你妈煮汤喝,你妈喝不完我再喝。这还得偷偷的,因为河也是公家的河,万一被发现了要被扣帽子的,全家都得跟着倒霉。”

说到往事,他轻轻叹了口气:“你说河蚌、螺蛳那些东西性多寒凉啊,一个产妇怎么能吃呢?但是没办法,困在北京更饿……不过世事难料,其实那些东西全是高蛋白,不但下奶,而且催肥,你看你妈现在胖的。其实你妈年轻时可美可苗条了,四九城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夏明若说:“爸,这点你别吹了,我见过我妈年轻时候的照片,不比现在瘦,再说瘦子敢叫杨玉环吗?”

大叔打断他们父子的谈话,指着张柱那边说:“他要走了,豹子,快跟着。”

豹子迅速把第五笼的最后三只小笼包塞进嘴里,跟着张柱跑了出去。

※※※

“快吃,别浪费。”大叔催促夏明若,“你放心,有豹子在,谁也跑不了。”

豹子跟踪着张柱和女友走了几条街,到了人少的地方,突然侧插上前一拳就把张柱揍倒,紧接着把他往一条更僻静的小巷里拖,那女的见情势不对,尖叫着转身就跑了。

张柱抱头喊:“别打我!别打我!不关我的事!”

豹子说:“我还没开始问呢,你怎么就知道不关你的事。”

张柱说:“我知道你要问的是什么,那两件东西我已经转出去了,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不敢留着那东西。”

这时其余人也陆续到了,夏明若上上下下地摸张柱的口袋,虽然没有文物的线索,但竟然掏出两千多块钱的外汇券。外汇券是稀罕玩意儿,如果货币也有发言权的话,外汇券少说也是人民币的两倍,兜里有一百块人民币不算什么,要是有一百块外汇券,那就是款爷了。

夏明若嫉恨地把钱塞回去:“早知道二流子这么有钱,我当年就不考大学了!”

张柱喊:“你们不是便衣吧?别吓我!”

大叔把他的脸摁在墙上,在他膝窝狠踢一脚:“说吧,转哪儿去了?”

“哎哟!这……这我不能说啊,都答应人家了。”

豹子闻言上去抡圆了就是一个嘴巴,打得张柱半边脸都肿了:“说不说!”

“哎哟喂!”张柱捂着脸带着哭腔说,“我真不能说啊,这是规矩……哎哎别打了!别打了!大哥我求求你了!好痛啊!我这副身子骨受不起!”

豹子放下拳头,瞪眼盯着他。

“可这规矩……别打!!大哥,是真的,我要是说了,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的。”

豹子冷笑了一声,转向大叔说:“师父,现在有些人就是他妈的贱,非得挨顿胖揍才痛快。”

大叔苦口婆心地说:“我就说过那些电影啊书啊不能多看,看多了就老误以为自己也坚贞不屈。你麻利些吧!”

豹子兴致勃勃地撸起袖管,张柱倒在地上蜷成一团哭起来,一张长脸上又是泪又是汗又是泥,原本就丑,这下更是没法看了。一直没说话的夏修白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说:“宇文兄,豹子老弟,你们这样不好,太粗鲁了。”

他蹲在张柱跟前,用比平常还要温柔得多的语气说:“小同志,我代他们向你道歉,你走吧。”

夏明若拉住他的胳膊,夸张地喊了声:“爸爸!”

夏修白说:“让他走吧,他也不是坏人。我看文物是追不回来了,何苦在这儿欺负人家呢。”

张柱仰头望着夏修白,哆哆嗦嗦,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夏修白冲他笑了笑。张柱赶紧爬起来说声“谢谢”,刚要走,夏明若在身后突然以轻微但又能听见的声音说:“爸,你这样是在害他……”

张柱停下脚步,夏修白满脸融融的笑意说:“走啊。怎么了?”

张柱迟疑地迈开腿,夏明若又说:“瞧,这下可真是没救了。”

张柱不走了,转回来问夏修白:“你们在说什么?”

夏修白先是装腔作势不肯说,等人家央求半天,才轻轻地叹口气,说:“你以为他们是在逼问文物的去处,其实他们是在救你。那两件东西是我们偶尔得来的,起初并没有多想,后来才知道它们有古怪。”

他观察着张柱的脸色,用关怀备至的口气问:“你没事儿吧?”

见张柱木然地摇头,他便继续:“等我们发觉时,我们吓坏了,正准备把这两样东西埋到无人之地去,谁知一个不注意,就被人偷偷带到了县城,然后就辗转到了你姐夫,还有你手里。我们追查,并不是因为不舍得,而是实在不能让那两件东西留在人间。”

“你昨晚也见过你姐姐的情况了。”夏明若冲他爸挤挤眼,接着说,“她是运气好,只看了盒子,如果还照了镜子,长则半月短则十天,你就要操办姐姐的丧事了。”

张柱说:“咦?那镜子不是锈……”

“看起来是锈的而已。”夏明若打断他,“我告诉你从古到今摄魂镜都是做成锈的、黑的、钝的,要不怎么骗你们这些傻帽儿呢?不过实际上但凡接触过摄魂镜和锁魂盒的人……咳,好了都说完了,你快走吧,免得我们改主意。”

张柱急道:“不是,那……”

“走啊!”豹子吼他,“难不成你舍不得我?”

夏修白招呼说:“宇文兄,豹子,儿子,我们也走吧,再晚就赶不上回省城的汽车了。”

这四个家伙装模作样往前走了二三十米,大叔悄声说:“别信,你过了啊,你看你编的都是什么名啊,评书听多了吧?”

夏明若也懊恼:“编顺口了,不过他好像挺相信的。”

“你小子胡乱发挥,这下让我们怎么接?”

张柱望着他们的背影迟疑半刻,追上去:“我……转给马明慧了,就是刚才那个女的。”

“她原来不是你对象?你怎么不早说?!”豹子回头吼道。

张柱抹去冷汗哆嗦起来,他害怕,他是个色厉内荏的人,平时在县城里欺软怕硬,真正做起事来却是脓包一个。他的确是头一次参与倒卖古董,要不是昨晚上喝多了酒,要不是他姐夫刘阿毛突然拉他进来,借他十个胆也不敢沾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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