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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钱离婚_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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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艾德里安把通讯器扔回桌上,通讯器砸在桌面上,又反弹起,掉在了地上,但两人谁也没管它。

  “你听见了,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自己动手。”

  钟晏看着他,眼里慢慢染上了绝望的自暴自弃,艾德里安越来越疑惑——不就是个偷拍装置要被扔了,至于吗?

  “无所谓,我脱就是。反正在你心里我已经不堪到底了,不差这么点小事。”

  什么不堪?什么小事?

  艾德里安觉得事情好像和他想象的有些出入,让他心底浮上了些不安。钟晏没再拖延,解开了所有的扣子,等他把衣服掀开时,艾德里安上前一步攥住了他试图遮挡的手。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根本不能相信他看见了什么,他几乎不受控制地用手摸上去,凹凸不平的手感告诉他,此刻他眼见的,确实为实。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在钟晏的心脏下方,肋骨的位置,有密集的疤痕,这些疤痕歪斜扭曲,看上去已经年代久远,但仍然能够轻易看出来它们组成的那个词。

  “小偷”。

第十九章 烙印

  钟晏推开了艾德里安的手,动作飞快地把自己的衬衫脱了,穿上艾德里安的外套。他想要拉上外套的拉链,但越着急越拉不上,艾德里安看不下去了,粗暴地扯过来替他拉上了。

  等他拉好,钟晏再次推开他的手,想要跳下桌子,艾德里安像一堵墙一样站在他面前。

  钟晏伸手去推他,纹丝不动,只好开口道:“衣服换好了,让开,我要下去。”

  艾德里安问:“那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都不关你的事。让开!”

  艾德里安不仅没有让开,反而制住了钟晏一直试图推开他的手,警告道:“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你要是敢踢我就完了,你可以试试。”

  艾德里安贴着办公桌站着,他的腿和钟晏的腿交错在一起,原本钟晏的确实可以轻易地抬腿就用坚硬的膝盖顶到站在他身前的男人最脆弱的位置,从而摆脱这个受制于人的处境,但这个口头恐吓很有效,钟晏想了想对方现在喜怒无常的性子,还是忍住了,试图晓之以理:“你现在怎么老是用暴力解决问题?暴力是不能服人的,你……你先放开我……”

  “这里不是首都星,暴力是可以服人的。欢迎来到纳维,议员。”艾德里安道,见他暂时没有挣扎的意思了,松开了他的手,但没有后退,仍旧气势逼人地站在他身前,“所以,那是怎么回事?”

  钟晏与他对视,久久的沉默。然后他说:“关你什么事?我们不是朋友了。”

  “在纳维星区,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没有疑义。说。”

  钟晏垂下眼,他看出来了,今天艾德里安不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是不会放过他的。七年不见,这个男人早就不是在学校象牙塔里的模样,他已经是一方霸主,强硬而且说一不二。

  “我还在读义务教育的时候,跟一个学长起了冲突,他的几个朋友用美工刀刻的。就这样。”

  “什么冲突?”

  “和我一届有个大老板的女儿,长得很漂亮,那个学长想追。”钟晏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事,“我一直是年级的第一名,长得不算差,那女孩儿看上我了,我没答应,那女孩儿气哭了,学长找了人替她出气。公共浴室的更衣室,没有监控。”

  艾德里安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去想象那个场景,压下滔天的怒火继续问道:“嗯。为什么是这两个字?”

  “哦,那是另一个故事了。”钟晏笑了一下,眼里却没有笑意,“你记得我告诉过你关于我的第一任养父母的事吗?”

  “女的怀孕了把你退回去那个?”

  “对。他们当时为了面子上好看,顺便还编了个故事,在后面的十年里,这是孤儿院里最受欢迎的一个故事了,以至于那个学长去孤儿院打听我的时候,不少孩子争先恐后地讲给他听这个故事。”

  艾德里安已经猜到了,“他们说,你偷了东西……”

  “是。其实长大一点,开始明白事理之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难想明白,不过事实如何根本不重要,那个孤儿院……”钟晏轻轻笑了一声,“我出生的那个星区本来就不发达,孤儿院还在一个四线小星球上,管理和制度都没有那么规范,很多时候是纯靠人脉办事。院长和工作人员一个比一个势利,在他们手底下长大的孩子又能好到哪去?那里出来的孩子,没有一个是好人,包括我。”

  “那学长的家境很好——哦,当然不能跟你比,不是一个级别的。他家在我们那个小星球上是能数得上号的。被他教训了只能忍了,要是闹出来,我恐怕学都上不下去。这样的事情太多了,这不算最严重的,只不过这件事留下了疤而已。”

  艾德里安攥紧了拳,道:“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些事。”

  “是啊,那时候我担心……”钟晏没有说完他当时担心什么,自嘲地一笑,“现在你知道了,我的少年时代和你印象里的不一样,不是一个落后小星球上的孤儿积极奋斗改变命运的励志故事。你是不是更后悔跟我做朋友了?”

  艾德里安那双银色的眼眸里跳动着的怒火几乎要烧出来,他咬牙说:“什么叫更后悔……”

  “上次你不是说了,早知道我是这样的人,就不跟我做朋友了。其实你是对的。我的过去比你想的不堪多了,”钟晏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艾德里安更讨厌他,一口气说了下去,“我们还是很小的孩子的时候就学会了撒谎。孤儿院不会饿着里面的孩子,但每天吃的都一样,就那么几样便宜的食材轮着换,千篇一律。好吃的也有,很少,纯粹是为了让采购表好看一点。为了能多分一口好吃的,说点谎不算什么。有一次当地议会社会福利部的人过来考察,我忘记了该我说的词——那个词我现在还记得,‘苗苗孤儿院是我们的家,我们都很喜欢这里’,我那时候太小了,忘了后半句,后来的一个月里都只能啃面包喝白粥。那以后我再也没忘过词,年纪大一点之后,有的时候还能即兴发挥,发挥得好能分到一小块蛋糕,这很稀有的,我……”

  钟晏皱了一下眉,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他正要说点别的掩盖过去,但是来不及了,艾德里安抓到了这个点,敏锐地问:“所以你才对蛋糕那么……”

  “不是!”钟晏打断道,“不是这个原因。我对蛋糕也没有什么偏好,你买都买了,不吃浪费。这中间没有联系。”

  艾德里安知道钟晏特别钟爱各种各样的蛋糕。这件事他在第一年就发现了。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钟晏其实不算真正满十七周岁,开学不久就是钟晏的生日,艾德里安给他的新室友买了一个生日蛋糕,原本准备两人每天吃一点,分几天吃的,结果那天晚上艾德里安吃了一小块,剩下的钟晏一个人当成晚饭吃完了。

  那以后艾德里安经常给他买蛋糕,大蛋糕是不敢买了,他被钟晏那天晚上硬生生吃完一个生日蛋糕吓到了,虽然钟晏说并不腻,但总觉得这吃法不是很健康,后来都是买小的纸杯蛋糕。只要他买回去,肯定会第一时间被吃掉——钟晏的胃口本来就不大,吃完两个小蛋糕,正餐的饭量就要打个对折,导致艾德里安后来需要控制他吃蛋糕的时间,坚决不让餐前吃。

  钟晏也没好意思告诉艾德里安,第一年的生日蛋糕好吃是很好吃,吃到最后还是有点腻的。但他从小就一直以为生日蛋糕是一定要生日当天吃完的,后来看艾德里安满脸欲言又止,感觉不对,事后偷偷查了一下,才发现并没有这个习俗。他生怕说出来艾德里安这个首都星来的大少爷会觉得自己没见识,连生日蛋糕都是第一次吃,只能默认了自己“一旦遇到蛋糕不管多大一定会全部吃完”的设定。

  但不管这中间有什么误会,有一点两人都心知肚明,那就是钟晏确实钟爱蛋糕。艾德里安以前一直没法理解为什么会有男人钟情于这种甜腻的点心,但他还是默默包容了室友的爱好,就像包容了室友印满星际巨兔的睡衣一样。

  今天,在这个意外地场合,他得到了答案,可这答案和甜腻的滋味相去甚远。

  钟晏原本以为,这样软弱的补偿心理被艾德里安发现的话,按照他现在对他的恨意,一定会抓住攻击的,但出乎意料的,艾德里安放过了蛋糕,只是“嗯”了一声,继续道:“所以你刚进最高学府就举报了孤儿院?”

  “不止。”钟晏说,“从最高学府毕业以后,进入最高议院的第一年,我回过一次那个小星球。还好,因为不太发达,人员流通也不快,大多数想找的人都还在那里。就说个你知道的吧……那个学长。他那天肋骨全断了,我雇人打的。当地的议员为了讨好我,特意给我准备了没有监控的角落,那人打他的时候我就在边上看着,那学长其实还挺壮的,真打起来不一定打不过我雇的人,但他不敢反抗,我在最高议院工作,和他云泥之别,随便使点手段都能断了他家生路。大概断了一半肋骨的时候吧,他疼得撑不住,哭着喊着跟我说对不起,要我大人有大量饶了他。我没有叫停。”

  钟晏按住了自己的左侧肋骨,隔着艾德里安的运动外套,那里面有来自他不堪的少年时代的烙印,“他当年没有亲自动手,我也不亲自动手,他没断我的生路,我也不断他生路,但其他的,我要连本带利地还回去。这是我当年发的誓,我做到了,我对得起自己,我不后悔。”

  他以前从未向艾德里安展示过自己如此阴暗的一面,今天说出来了,心里却怅然若失。

  钟晏固执地盯着地上的通讯器看,不想看到艾德里安的表情。艾德里安大概会很失望,然后更加愤怒吧,在发现他其实是个如此糟糕的人之后。

  怎么会这样……他想尽办法把自己送到纳维星区来,分明……分明不是来说这种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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