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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镜_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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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采薇要的莲子糕则是放在白色的瓷碟里面,是用“莲子茸与白糖、糖桂花”一起制作成的。切成四块小小的方块,白色略有些透明的样子,上面则是浇了一层用桂花、蜂蜜等一起熬煮出来的金色的汁液。那汁液热腾腾的样子叫人不仅口齿生津。

  两人练了一会儿字,早就有些累了,当下就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等吃完了点心,沈采蘅便也回了自己的西暖阁。总算送走了人,沈采薇也松了口气。她从窗边的书桌上拾起家训认真瞧了几章,然后才有些疲倦的掩唇打了个哈欠:“今日早些沐浴,早些休息。”

  对于沈采薇来说,让人帮着洗澡实在是件耻度很大的事情。好在她如今也已经有六岁了,虽然不能撇开人,大体上却已经可以自力更生了。

  沈家的澡豆都是特制的,也可以叫做药澡豆。按照古籍里面的方子“白芷2两,白蔹3两,白及3两,白附子2两,白茯苓3两,白术3两,桃仁半升,杏仁半升,沉香1两,鹿角胶3两,细研的麝香半两,大豆面5升,糯米2升,皂荚5挺”制成,只是这里面有一味麝香未免有些伤身——使得赵飞燕不孕的香肌丸里面就有麝香,虽然可使人肤色白皙清透,幽香不散,但还是酌情改成了其他的东西。

  沈采薇伸手揉搓了一下,揉出一大团的泡沫来抹在各处,等银匜里头的水缓缓出来,便伸手去洗掉。她手掌里面的胎记被热水冲了一会儿了便开始发热,渐渐地,沈采薇便能感觉到手掌接下的水浇在肌肤上有一种叫人难以忍受的刺痛感。就好像是毫毛一般大小的针尖刺在肌肤上面。

  她忍着痛,用手掌接了水把身上的泡沫都洗了一遍。这么一场澡洗下来,简直是去了一层皮。疼痛麻木之后又是细细密密的麻痒,简直是令人无法形容的痛楚。

  这大概可算是美人镜的被动技能吧——它被热水冲久了就能分泌出一种看不见的东西,混在水里就能改善人的肤质。沈采薇称这个过程为洗凝脂。

  因为这过实在折磨人,沈采薇又自觉小孩皮肤很好不必吹毛求疵的追求完美,所以很少用到。今日被裴九郎叫了一声“丑八怪”,沈采薇这才明白不进则退的道理。

  女子爱美,丑女更爱美。倘若她不想顶着“丑八怪”的名头过一辈子,那就只能咬着牙抓住每一个渺小的机会。

  洗完了澡,绿焦亲自将她抱上榻,从绿衣手上接过一小瓶的花汁抹在被泡红了的雪白皮肤上,慢慢的按摩揉开。

  那花汁抹在肌肤上面清凉甜蜜,令人如置花丛之中,加上绿焦从嬷嬷那边学来的按摩手势,叫人感觉十分舒服。沈采薇适才又痛又麻,全凭一口气撑着,此时松了口气,不禁在那清甜的花香里面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绿焦收了手,见沈采薇已经睡得香甜,鼻翼轻轻的动着。她的肌肤清透粉嫩,露出一丝天真的稚气来,看上去就像是个小小的玉娃娃。她禁不住的笑了笑,替她盖好被子。

  此时天色昏昏,已然是夜幕降临,星河黯淡不定,时有清风拂过游云,明月却依旧皎洁清朗。

  京城一间秀雅别致的闺房之中。

  病得昏沉的少女忽然痛苦呻/吟起来,她吃力着动了动手指,黛眉微蹙,那张病得有些消瘦了的脸上依稀还带着几分病弱西子一般惹人怜惜的动人颜色。只听她动了动唇,模糊而厌恶的呻/吟着:“沈采薇......萧齐光......”

  这声音轻的不曾惊起一点尘埃却带着刻骨的怨毒和痛楚,深入骨髓。

  值夜的丫头没听清她的话却见看见她在床上挣扎的样子,惊喜的出声道:“小姐醒了!”她喜不自禁的朝外说道,“快去寻夫人和莫太医。”如今太子病重,大部分的太医都守在宫里,莫太医此时还能留在府上还要多亏了圣人恩典呢。

  那丫头不禁念了一句佛,笑开了脸:“总算是醒了,太好了。”夫人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疼得如珠似宝,这烧了这么多天,她们做下人的也跟着提心吊胆了这么多天,如今总算是熬过来了。

  ☆、第8章 杏仁茶

  第二日清晨,沈采薇便跟着裴氏一起去沈老夫人那里请安了。

  这个时候,大堂姐沈采蘩已经陪着宋氏站在那里了。她头上只是简单的梳了一个髻,拇指大的珍珠犹如花朵似得点缀其上,身上穿着藕荷色绣白须黄蕊的梅花的袄子,下面是墨绿色云雁纹百褶裙子。

  这位大堂姐既不像是大伯母宋氏那般端庄也不像是大伯父那般疏朗。她生了一张鹅蛋脸,秀眉纤长,一双眼眸黑亮亮的,更显得肌肤清透。她便如同一朵还未绽开的梅花,洁若冰雪,带着天生的清冷和傲气。她见沈采薇和沈采蘅从门口进来,便露出一丝少见的微笑,犹如冰雪初融。

  沈采薇也忍不住回之一笑。她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紧接着便扑到沈老夫人怀里撒娇:“祖母祖母,我好想你啊......”三个孙女里面,沈老夫人最疼的就是沈采薇。因怜惜她自幼失母、父亲又远在京城,沈老夫人常常借故给沈采薇送东西,便是吃盘点心都要惦记一回儿。人心皆是肉长的,一来二去,沈采薇亦是与祖母十分亲近。

  沈老夫人见这孙女儿跟猴儿似的在自己怀中乱转,不免露出一丝笑容,用手指点了点她琼脂一般白皙的鼻尖,轻声道:“你这丫头,小嘴抹了蜜似的。”

  沈采蘅眼见着沈采薇凑到前头去了,急忙也跟着跑了上去。她最是会撒娇,踮着脚从案上端起杏仁茶,递上去,稚声稚气的道:“祖母喝茶。”

  她生的雪玉可爱,小孩子作大人模样,最是惹人疼。

  沈老夫人忍着笑接过茶,伸手将站在一侧的沈采蘅也搂到怀里,笑道,“你们两个啊,可真是我们家的两个宝贝儿,长在我心尖尖,一天不见到,我这心都不安宁。”

  沈采蘅抬起头,转了转黑葡萄似的眼珠子,凑上去抱住沈老夫人的胳膊,嘟着嘴告状道:“祖母,爹爹昨天罚我和二姐姐抄书呢......”她拉长声音,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的样子,“我昨天抄的手都抄酸了呢。”

  裴氏昨夜已经听过沈三爷的解释,心知沈三爷的用意,此时听到沈采蘅的告状,不免微微有些尴尬起来,急忙呵斥道:“三娘!”说着又对着沈老夫人说道,“这孩子不懂事,倒是叫母亲见笑了。”

  “自家人,谁会笑她?”沈老夫人漫不经心的摆摆手,额上寿字松纹的抹额上面的暗纹在光线下面清晰可见,她面上的皱纹依稀还带着岁月赐予的宽容和蔼。她忽而转头去问沈采薇:“二娘昨日也是抄了书的,可是觉得手酸了?”

  沈采薇知道沈老夫人虽然面上和蔼心里却有十分有成算。因沈家是书香门第,沈老夫人更是注重几个小辈的课业。她此时也顾不得自己是不是在拆沈采蘅的台,连忙摇头:“没呢,昨日就抄了一小章。”她眼睛一转,就像是花瓣里面滑落的露水,说不出的灵动可爱,出声道,“反正小叔叔也没限定时间,我慢慢抄便是了......”

  她说话的时候虽有几分小羞涩,但还是带着一点孩子式的机灵狡猾,偏偏眼底一派的天真稚气。一屋子的大人瞧见了都觉好笑。

  “你这猴儿,怕是明年都抄不完呢。”沈老夫人也忍俊不禁,她抱着沈采薇笑了一会儿,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方才转头去看沈采蘅:“三娘昨日抄了一会儿便说手酸,还是以往练字写得少了啊......大娘且不提,二娘如今也是每日五张大字呢。”

  她语声温和,语调平平,全然听不出半点责怪,可一旁的沈采蘅却涨红了脸,有些局促不安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她有些心虚了。

  若说沈采薇是因为美人镜的缘故每日写五张大字,那沈采蘅按照惯例也是要每日写三张的。只是沈采蘅性子娇又喜欢玩些小聪明,常常暗地里叫身边的小丫头帮着写一两张。按理说这种事情本该很快就被发现,但裴氏除了前段时间管的紧之外平日里也不太在意,竟是叫沈采蘅不知不觉间偷了这么长时间的懒。

  裴氏一见女儿这样子哪里还不清楚,她心里一突,也抬了眼去看沈采蘅,一贯温和的眼神都凌厉起来。

  沈采蘅顶着裴氏的眼刀子,羞红了脸,结结巴巴的认错道:“祖母,是我错了。”她顿了顿,不敢回头去看裴氏,只得小声的接着道,“以后我会好好练字的,再不敢偷懒了。”

  裴氏咬着牙,几乎可以听到咯吱的声音。若不是女儿还躲在沈老夫人怀里,她大约便要拉到跟前大大的教训一通了。只是即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气恼道:“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我又没逼着她和二娘似的写五张,她竟然还这般偷懒蒙人。”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即便是裴氏自己也是一路认真学过来的。哪里会知道自己女儿连每日三张大字都要糊弄。

  宋氏见到这场景,只得上前解围道:“小孩子贪玩也是有的。二娘和三娘马上就要进学了,自然知道轻重,日后你不逼她,她自个儿怕也要吵着练字呢。”她又安抚裴氏道,“再说三娘自来聪明,我瞧着她的字也还不错。”

  裴氏看了眼一脸关切的长嫂,心里一酸,险些红了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家中三个女孩儿,大娘是出了名的才女,二娘也勤奋好学,怎么就只有她这个整日里仗着小聪明偷懒耍赖?她一辈子顺心,临了却在女儿身上摔了一大跤。

  沈老夫人一见裴氏的脸色便知道她的心思,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她放开手,看着两个孙女如同初春的花骨朵似的俏生生的立在眼前,神色也和缓了下来,语气依旧是温温的:“裴氏,你也别气了。你既然要过清净日子,不愿管那些俗事,如今又何必生这些气?”言下之意,沈采蘅这事也有裴氏管教不力的缘故。

  裴氏平日里甚少被人这般直言教训,如今又是被女儿偷懒的事情气到,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头也是晕的。她忍着气垂下头,咬了咬唇,还是弯腰礼了礼:“是媳妇怠懒,没能管好三娘,叫母亲个跟着挂心了。”她抿了抿唇,眼神一动,唇色嫣红如同桃花花瓣,似是下了大决心,“日后,媳妇定是会好好管教三娘,还请母亲放心。”

  沈老夫人这才缓缓展了笑颜,接口道:“我知道,你不耐烦那些杂事,且又有你嫂子在,更是万事都不愿沾手。只是,这两孩子也是到了进学的年纪,正是紧要关头,你这做母亲、做婶婶的,还是要上心些才是。”她说完话,似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看了眼身边的大丫头雁回。

  雁回点了点头,会意的转身从身后的小丫头手上接过托盘,抬手拿了上来。

  沈老夫人看了眼那托盘上的三个木匣子,微微一笑,转而看向一直安静立在那边,如冰雪水晶一般的大孙女,似有唏嘘:“说来这日子过得也快......大娘马上就要考女学了,二娘和三娘也要进学了。我这做祖母的,日前整理库房,便想着还是要拿些东西给你们才好。”

  宋氏闻言上前劝道:“母亲这是哪里的话?您做长辈的,有这个心意便好了。她们小人儿家,太贵重的东西也没用处。若是折了福分就不好了。”她说起话来一贯是有条有理,态度又十分诚恳,叫人不得不相信她的真心实意,“母亲若是真要赏些什么,不若叫她们在您身边伺候几日,若能从母亲这里学到一二,这才是孩子们的福气呢。”

  沈老夫人唇角扬了扬,伸手握住宋氏的手,轻轻的拍了一下她的手背,接着道:“没事,这么些东西,我还是拿的出来的。她们都到了年纪,很该有几件贵重的首饰。”说着又赶在宋氏出声前开口道,“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不过挑出来的三块玉罢了。大娘素来不喜金银独爱玉石,我做祖母的早该送几块了。二娘和三娘又是进学的年纪,璎珞项圈上面带块好玉,看着才有读书人家的清贵呢。”

  话说到这份上,宋氏也不好再拦着——正所谓是长者赐不可辞。

  沈采蘩反应最快,上前对着沈老夫人一礼,她是标准的淑女礼仪教导出来的——行不动裙、笑不露齿,语声便和初融的雪水似的,清凌凌的:“孙儿多谢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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