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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镜_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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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氏连忙跟着劝道:“是了,既然景行见着大爷在看地图,想来也是早就想好的事。这般来去匆匆的,说不得有要紧事呢。”

  李老夫人气得狠了,只是道:“他一个闲人,能有什么要紧事?新媳妇的茶都来不及喝就跑了?”

  文氏想了想,笑劝道;“或许是想要连着孙子的茶一起喝呢。”

  这话却是把李老夫人给逗笑了,又气又叹道:“你这个猴儿,尽是会贫嘴。”话虽如此,李老夫人随即又抬了眼去看沈采薇,颇有些犹豫:昨夜,沈采来葵水的事她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认真想一想,孙子和孙媳的洞房确实可以缓一缓。少年人初尝情滋味总是会有些控制不住,孙子明年就要会试,可不能耽误了。

  她心里转了这么个念头,正犹豫着要怎么和沈采薇说呢,外头就有人匆匆来报,气喘吁吁的。

  “老爷,夫人,不好了,皇后薨了......”这倒好,正好来个国丧,夫妻行房都给省了。

  李老夫人听到这话忍不住心头一顿,蹙眉抬眼去看李老大人。

  果然,李老大人的面色也一下子凝重了起来:皇后与皇帝素来恩爱,她这一去,皇帝那边怕是要有不少事。再者,本来首辅告老,马上就要廷推选阁臣,这一下子怕是也要推迟了。

  一旁站着的沈采薇都忍不住(⊙o⊙):这敬茶敬得一波三折,她的运气是得有多“好”?

  李景行打量了一下她地神色,悄悄探出手,握住沈采薇的手,在她的手心小心的挠了挠。

  沈采薇终于还是忍不住回过头,瞪了他一眼。

  ☆、152|天崩(下)

  皇后薨了可算是件真正的大事。

  李家上下自是多问了几句,听说是昨夜里去的,只皇帝一个在边上。

  因为先前太医说的话,原以为还有几日,夜深了也就只有皇帝留在床边守着。不知怎的,半睡半醒的时候忽而醒转,手一探就觉着边上的皇后已经没气了。为了这个,太医院里的太医被皇帝抓着,一连砍了好些个,若不是荣亲王在前头跪着拦着,怕是全都要逃不掉了。

  李老大人和沈承宇都是官身,因着这事都要换上素服行奉慰礼;李老夫人和严氏这样有诰命的自然也只能换上麻布盖头、麻布衫、麻布长裙、麻布鞋,前去行临行礼。

  遇上这样的事,沈采薇的三日回门自然就给免了。为了安一安沈采薇的心,天生劳碌命的严氏只得来和她说几句话:“你爹爹说了,这会儿乱得很又碰上国丧,婚嫁皆停,这事能免就免了吧。”

  沈采薇本也不愿去看渣爹的脸色,点了点头,反倒问起了旁的事:“太太的面色不好,可是病还未好?”

  严氏怔了怔,那涂了粉都掩不住憔悴神色的面上显出一丝苦笑来,有气无力的道:“还不是为了你四妹妹。”她垂了眼遮住眼中的各色情绪,只是淡淡道,“你出嫁那日,邹家和裴家的公子正好撞在一起,吵了起来。一转头,裴三太太那边就和我翻了脸。”

  裴三太太平素还算得意,这会儿见着儿子吃了这么一个亏,连着自己都丢了脸。她哪里肯就这么咽下,虽是顾忌着裴氏的面子不好当场发作,可事后还是把事情全记到了严氏头上。如此一来,沈采苹和裴八的婚事是彻底成不了了。

  沈采薇闻言也不由的蹙了蹙眉——碰上个渣爹,沈采苹这婚事到真算得上坎坷了。她只得跟着安慰道:“上回去古安寺,主持大师还赞四娘有灵性呢,这姻缘之事,说不得就应了‘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一句,福气在后面呢。”

  严氏拿了块素色的帕子,轻轻的按了按眼角把眼泪擦了,蹙眉垂眸道:“只盼着是这样吧。我只四娘一个女儿,她若是有甚不好,我还不如抱了她,娘俩个一起去了干脆。”

  世间慈母之心,大概便是如此。

  沈采薇在旁听了,不由默然——无论前世今生,这都与她无缘。

  不过,这会儿最难受的却不是严氏而是皇帝。皇后这一去,他就和主心骨没了一般,缀了朝,和长平公主一起守在灵堂里,再不肯动。好在,到了这个时候他却也没心情在起其他的心思,干脆利落的把前面请立太子的折子拣出来批了,好叫萧远名正言顺的主持大事,躬行子礼。

  皇后是三月里薨的,四月下葬,皇帝亲送,回途就病倒了。

  新太子便在榻前端汤喂药,事必躬亲。因着前头太医院被砍了一半,剩下的虽是叫太子收了心,但见着皇帝这昏迷不醒的样子也支支吾吾的说不全这病的缘由,只是拿了好药将养着。

  好不容易等到皇帝醒了,稍稍缓了口气就令人把长平公主和先太子妃郑宝仪叫到跟前来。

  长平公主瘦了许多,眼下乌青,双颊苍白,她穿着素服的模样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去。皇帝看着便觉心酸,忍不住伸手握住女儿的手,然后又拉了太子的手握住一起,殷殷和太子道:“这是你的妹妹,到底血脉相连,再亲不过。你莫要轻待了她才是。”

  萧远垂了眼睑,郑重应道:“自当如此,父皇只管放心。”

  皇帝看着爱女,百般的不放心却也只能接着嘱咐道:“你是兄长,莫要将她以前那些任*放到心上,好好给她找个好人家,好好照顾她一辈子。”

  萧远跪在榻前,微微颔首:“儿臣发誓,会照顾好长平的,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长平听着听着,终于哭了出来,趴在榻前道:“父皇,儿臣要为母后守孝,此生不嫁。”

  皇帝险些咳出血来:“糊涂,哪里有不嫁人的!你有孝心,父皇母后自然都是知道的,何至于此?你若不嫁,父皇都不好去见你母后。”他说罢又转了头去看郑宝仪,叹了口气,“你姑姑总是觉得耽误了你,等朕去后,你便出宫再寻个人家吧。你还小,日后的日子还长......”

  郑宝仪并不应,只是伏地长拜,眼中含泪。

  皇帝左右瞧了瞧边上的几个人,深深吸了口气,终于抬眼去看跟前跪着的萧远:“我给你选的郑家姑娘,你若不喜欢,便罢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个时候,皇帝再硬的心也软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当年为着守住自己和皇后的誓言,他只能狠下心把孩子丢到汝阳王府,到了头,承继江山、榻前送他的竟是这个孩子。

  萧远只是垂头:“父皇指婚,儿臣欢喜至极,怎会不喜欢。”他还真不在意娶谁。他也曾期盼过娶一个心意相通的姑娘,可从未遇见过;后来沈采薇劝他多了解一下自己的未婚妻,他便令人去寻了许多关于那位郑姑娘的事情,越了解便越觉无趣。

  那位郑姑娘,幼失父母,寄人篱下,确实是稳重端方,知礼温顺。可是,这样的人,既不是萧远所期盼的也不符合天下人对于国母的期盼。她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家小姐,只因为姓了个郑,因缘际会得了这样的机缘。不过是时也运也。

  皇帝闻言深深的看了萧远一眼,终于又叹了口气,吃力的摆摆手:“叫她们下去吧,把大臣和汝阳王叫进来。”

  萧远起身给皇帝拿了两个靠垫,扶着坐起又让宫人扶着郑宝仪和长平公主出去,之后才亲自把几个阁臣和汝阳王叫了进来。

  皇帝已是乏力,来回看着这些素日里得用的臣子和自己亲近的弟弟,勉强道:“太子年幼,日后之事,还有劳诸公了。”

  “臣惶恐。”诸大臣和汝阳王皆是跪了下来。

  皇帝却只是看着他们,缓缓道:“太子性情稳重,才干卓越,肖似先帝,有明君之才,朕亦觉不如。还望诸公能为贤臣,辅佐明君,兴我大越。”

  几个阁老皆是和皇帝做了多年君臣,此时听到这话,不由显出几分哀色,以首扣地。汝阳王更是红了眼睛。

  在皇帝殷切的目光下,几个阁臣皆是行以大礼,郑重其事的应道:“誓不辱命。”

  皇帝转了目光去看胞弟汝阳王,眼中似掠过一丝轻轻的笑:“皇弟,太子就交给你了......”语声未尽,气力已失。

  殿中有哭声响起,哪怕是跪在榻前的萧远都渐渐红了眼。

  皇帝这一辈子都不管事,临到头来却也算是安排妥当。萧远初初临朝,到底根基不深,边上有个与他父子一场的汝阳王帮看着,总也是好的。

  皇帝死了,这一回,才是真正的山陵崩,天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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