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美人戾气重_第2章

溪畔茶Ctrl+D 收藏本站

  作为主事的中年人紧张不已,满场绕着想把几个小厮拖回来:“瞎嚷嚷什么!哪里来的诈尸,还不快把棺材抬起来,想回去挨板子么!”

  又对着围观人群作揖:“劳驾,各位让让,这特意请普济寺的大师给算了时辰的,耽误不得。”

  却哪里有人听他的,倒是有个看客当即反驳道:“是真的诈尸啊,我当时就走在旁边,亲耳听见里面一声响,动静可真不算小,我万万不会听错的!”

  有了证人,小厮们更不敢上前了,直往人群里躲,围观的人们则都目光炯炯盯着在当地的棺材,等着那尸再“诈一诈”。

  不负众人所望,片刻功夫后,棺木里面果然又响起“咚”地一声响。

  “哇——”

  众人纷纷惊叹,这是大伙儿一起见证的,再错不了,便有人猜道:“这是不是有冤情啊?”

  一语既出,众人纷纷附和:“肯定是!”

  “赶在清明里下葬的亡人,又有冤,这要做了鬼,一定是个顶顶凶恶的恶鬼啊!”

  中年人的面色十分难看,他要是报出自家名号,这些百姓肯定不敢再围观着不让走,可难就难在他不能报,出门前,家主再三叮嘱了务必让他低调小心行事,送完葬后马上回来,怎知城还没出,就出了这个岔子。

  他只能陪着小心想把人群疏散,全不凑效不说,因人天性里有个好凑热闹好从众的一面,眼看着还越聚越多了,不大多会功夫,把一条还算宽阔的街道都堵住了。

  直到一声大喝传来——

  “怎么回事,这么多人聚在这里,想闹事还是想造反!”

  众人循声望去,见是一小队身着公服的巡视兵丁,打头的吏目三十来岁的年纪,膀大腰圆,手里霍霍地挥着条鞭子,看去十分威风。

  造成的威慑力却没多少,这里是金陵地界,几十年前还是京城呢,即便在先皇手里迁了都,如今这里也还是陪都,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一个不少,仍旧是个江南小京城,城里的百姓都是见过世面的,五成兵马司的几个兵丁还真吓唬不着谁。

  当然,也没谁存心要与官家过不去,于是人群虽然没有散去,但自发让出了一条通道来,还有人热心给解释:“官爷,这棺材里诈尸啦。”

  吏目嗤之以鼻:“没见识,青天白日,哪来的诈尸——”

  说着话他已经走到近前,正听得棺材里又是一声响,围观的人群兴奋起来,纷纷指点他:“官爷,快听!”

  这吏目却果然是有见识的,面色一变,赶上两步道:“诈你娘的尸,这是人还没死!”他说着转头招呼自己带来的人,“有能使上的家伙事没有,没有快去借,把钉子撬了,迟一刻真要把人憋死了!”

  中年人听得此言,快跪下了,踉跄着过来拦:“别,别,这可不能——”眼看事态不可挽回,他也顾不得那许多,想凑近了把自家主人名号低低地报出来,不妨那吏目先开腔教导他道:“你莫怕,别听这些不晓事的百姓瞎嚷嚷,你家这位小娘子是真的没死,等会棺材一开,就见分晓了。”

  “不敢劳烦官爷——”

  中年人陡然失语,因为就这两句话的功夫,已经有热心百姓拿了好几样工具过来了,兵丁们得了工具,也不计较趁不趁手,叮叮咣咣就围着棺材开始拆起来。

☆、第2章

  中年人见事态要失控,脸色白惨一片,天人交战片刻,终于还是整个人扑到棺材上,喊道:“不能拆,我家小姐是闺阁千金,不能在大街上叫这么些人看着,你们几个过来,把棺材抬回家去,我们自己拆。”

  他这理由找的不够漂亮,当场就被围观群众撅回来了:“你这人傻了吧,抬回家去拆还有什么用?还不早叫憋死了。”

  立时一片附和之声,原本几个听话要上前的小厮又犹豫起来,虽则吃谁家的饭便该听谁的吩咐,但这民意滔滔也无法忽视,有个小厮反倒过来劝起中年人来:“大管家,还是让拆了吧,老爷伤心得不轻呢,这要知道表姑娘没死,岂不欢喜?大管家回去也是有功劳的。”

  他心里还有另一层意思没说:反过来,老爷要是知道表姑娘明明还有一线生机,却让他们给拦住,把这生机给掐灭了,那他们回去哪有好果子吃?

  这小厮以为这层意思十分明显,大管家必定能想到,他就没有再说,显得自己十分多嘴——却不知中年人知道的内情远比他多,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之下,中年人想的根本和他不是一回事:

  这棺材一定不能当街拆开,表姑娘是死是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的样子一旦被人看见,就无法甘休了!

  可惜,连自己人都不能了解中年人内心呐喊的情况下,他一个人的坚持是那么单薄而无力,很快就被不耐烦的兵丁拖起扔到一边去。

  中年人再想上前就不能够了,因为这回直接被百姓们拦阻住了,他连偷偷逃走回去报信都办不到,只能动弹不得地望着兵丁们的动作,眼神绝望而恐惧,好似那棺材里装着的不是个不幸早逝的小娘子,而是个恐怖的千年恶鬼。

  这口薄木棺材并不难拆,没用多长时间,最后一个棺钉被起出,在百姓们的热切瞩目之下,棺盖被兵丁们合力抬开。

  棺木里——

  陆锦大张着嘴巴,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气。

  ——!

  为什么还是呼吸不到空气!她明明感觉到头顶上一直压着的东西被挪开了!

  陆锦慌了神,她努力睁大眼睛,但是勉力挣扎到现在,她缺氧的症状进一步加剧,已经连带着影响到了她的视力,她什么都看不清楚,眼睛睁得再大,也只能感觉到眼前有亮光而已。

  周围一直断断续续的人声似乎在一瞬间鼎沸起来,但她同样也没办法听清了,心脏憋得快爆裂开来,她什么也想不了,只能凭着本能,用力地弯折着脖颈,连同她的手脚,都一并用力地向后弯折过去——

  围观群众在乍见棺中人的惊呼过后,陷入一片短暂的寂静。

  惊呼是因为,这口棺木分明是依着成人的身量来的,但打开之后,里面躺着的却是个大约十岁左右的女童,在宽敞的空间对比之下,躺着的这个女童显得格外瘦小,出乎众人意料。

  而寂静则是因为,除了少部分会拿话本套到现实里的憨人之外,大部分人对死人——或者濒死的人样子不太好看这一点是有心理准备的,但即便如此,他们仍是被吓了一跳。

  倒不是这女童的面容如何狰狞可怖,她显露出来的脸面虽然呈现出浓重的青紫之色,五官也扭曲得不大看得出样貌,但并没有伤痕,可怕的是她的姿势:实在太过诡异了,她侧躺在棺中,头颅和四肢不知为何,皆向身后反折过去,小小的身躯绷得好似一张弓一样,且伴随着不时的剧烈抽搐。

  ——难怪明明是个孩童,却弄了这么大具棺材盛着,她那么扭曲的姿势,小的没法装啊。

  “怎么回事,好吓人哪,不会真的是诈尸吧?”有人发出了惊惧的疑问。

  紧随其后,邻近济世药堂里的一位汤老大夫几乎同时出声,声音里同样饱含着满满的震惊:“角弓反张——这是,牵机!”

  **

  牵机作为来自云南边陲之地的奇毒,本来只在当地有威名,但从宋人笔记记载,便是它葬送了绝代词人南唐李后主之后,各路野史随之喧嚣,有鼻子有眼地构造出无数版本,这味奇毒随之名扬中原大地,寻常百姓或许听闻的少,但在许多读书人和医家那里,是可称得如雷贯耳了。

  金陵城东,魏国公府。

  轩朗阔大的前院书房附近,侍从远远避开,屋里只有两名中年男子,年纪相仿,一坐一立,地位差别明显。

  • 背景:                 
  • 字号:   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