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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戾气重_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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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旁观的苏长越出声提醒:“司兄,梁兄,别闹了,要点名入场了。”

  都是打乡试场上过来的,司宜春和梁开宇两个也知道这鼓响是是什么意思,忙各自整理了衣裳,重新站到队伍里排好。

  他们站在队伍大约中段的位置,离轮到也还早着,慢慢又重新交谈起来。

  司宜春感叹:“我本想着男儿事业未立,何以家为,可惜我爹不懂我的志向,给我下了死令,不管这科中不中,回去必须得要成亲。唉,看来我大小连登科的梦想是不太可能实现了。”

  梁开宇无语道:“司兄,你这个年纪还不成亲,司伯父没直接把你绑入洞房,已经是慈父了好吗?”

  司宜春理直气壮地回道:“所以我考虑过后,打消了逃婚的念头,我也是个孝子啊。”

  他说着又羡慕起苏长越来,“还是小苏好,不用着急,这科不中,再拼一科也不算晚。”

  苏长越唇边露出了一点笑意:“哦,我和司兄一样,不管这科中不中,过后也将成亲了。”

  他很少主动说起自己的私事,司宜春和梁开宇知道他的出身,自然对他家的惨事也有所耳闻,都很有分寸地不予细究,此时听他竟肯在婚事上插言透露,尽皆纳罕。

  司宜春好奇心大起,抬手就勾他脖子:“小苏,快告诉哥哥,是何方佳人?你见过吗?性情如何?你的运气可不要像哥哥这么差,摊上个母老虎——我爹给我找这么个媳妇,不说对我心有歉疚吧,还要怪我名声浪荡,一般好人家女儿不愿意嫁给我,你说,有这么当亲爹的吗?”

  梁开宇在后冷不丁道:“你才不是说哭着喊着要嫁给你的姑娘们多着呢吗?”

  “……”司宜春若无其事地只当没有听见,催苏长越,“小苏快说,”他还又加了个问题,“对了,美吗?”

  他前后加起来抛了一串问题出来,苏长越很有耐心地答他:“是我爹从小给我定下的亲事,见过几回,是个又美貌又端庄的姑娘。”

  “端庄呀,那可没什么意思。”司宜春脱口评论,完了发觉不对,忙往回找补,“这是我的拙见,我们所好不一定相同,小苏你这样的配个端庄的姑娘正好,要是那等开朗爱闹的,恐怕要被你这少年老成的性子闷住。”

  梁开宇幽幽地继续补刀:“我们知道,你好河东狮那一口。”

  这下几个周围听到他们谈话的举子都憋不住笑出声了,司宜春先要做生气状,眼睛刚瞪起来就绷不住了,哈哈哈也笑了。

  这么说笑着,队伍随之缓慢地向前移动,大约一个半时辰之后,他们终于靠近了龙门。

  这时候大家都不怎么说话了,因为龙门前除了负责搜检的军士和监临官之外,还站着两排十分招眼的人物。

  飞鱼服,绣春刀。

  这帮锦衣卫们,才是真正的大爷,便是心高气傲的举子们也不敢掠他们的刀锋,老老实实地保持秩序等候着。

  又一刻之后,轮到了苏长越等三人,依次被从头到脚搜检一遍,唯一携带的考篮也被翻了个底朝天,都无问题之后,方被允准进入龙门。

  贡院里的考棚并不按地域分,乃是被打乱了的,开考当夜才会贴到外墙上,三人排队前先已从墙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此时简单整理了下被折腾得乱糟糟的仪表,拱手互道了几句勉励祝福之语,便就此分别,各自前往自己的考棚。

  新都在先帝手上才迁过来,迁都是个烧钱如纸的绝大工程,历经换代之后,新都里至今仍有些配套建筑因人力物力等原因没跟上来,比如这京城贡院就是一例,只有外面大门是巍峨肃穆的,里面的考棚之简陋狭窄,从这一个“棚”字就可以看出来——乃是用木板和苇席等物搭起来的,还比不上乡试时的府城贡院,虽然一样狭窄,好歹那是间砖瓦建的号房。

  然而也没得挑剔,就这么个破考棚,能坐进来已经算人中骄子了。

  苏长越一路找自己的考棚一路打量,只见地方虽破,戒备却极其周密森严,竟是每个考棚前都站了个军士,最大限度地堵死了夹带作弊的路。

  苏长越倒放下心来,看守越严,对他这样不想作弊的人倒是越公平的——且他情况还和别人不同,在他来说,这些军士彼此间也能互相监督,若有暗地里的人想栽赃他,断绝他的科举之路,买通他考棚前的一个军士容易,把周遭一窝都买通就基本是不可能了。

  他找到自己的考棚之后,把考篮安顿好,就放心地趴到面前的桌上——其实就是一块木板,合眼补一补眠。

  板下有放着一个火盆供考生取暖,要在室内也凑合够了,但这棚子处处漏风,那点热气根本存留不住,环境如此,不可能真的睡熟,天边露出一点鱼肚白时,苏长越自动醒了,端正坐好,把笔墨等一一从考篮里取出,摆放在桌面上。

  辰时初,所有考生进场完毕,贡院大门合拢,同时开始发下考题答纸。

  苏长越在等候中拿到了考题,他却没有看,而是微微探出一点头去,把目光定在了刚刚从他面前巡场过去的一排锦衣卫的背影上。

  ——会试监考森严,除了固定看守的军士外,还有人在不定时巡场,这一任务人选不定,各武职部门都可能被抽调,这一场轮着的是最影响考生心情的锦衣卫。

  苏长越盯着他们并不为他们身上碍眼的飞鱼服,而是巡视他这一片的一排四个锦衣卫他先前都留意过,现在,里面有一张面孔,换过了。

  说是不定时不定员巡场,然而其中也是有法度的,比如先组好了四人一组,临阵就不可能再互相乱掺换人。

  为免引起考棚前的军士注意,苏长越很快缩回了头,把目光放到手里的考题上。

  题目不难,他看在眼里,却无丝毫欣喜之意,心止不住地一直往下沉。

  他把考题答纸都放去一边,开始挨样检查起自己携带进来的物品——他已经够小心了,能确定自己身上没有问题,考场内也动不了手脚,但先在门外搜检时,负责给他搜身和翻检考篮的是两个人,因为同时进行,考篮难免有离开他视线的瞬间,假如那时就给他添了点或换了点什么,他真会疏忽过去。

  一通细致检查后,一无所获。

  苏长越沉思片刻,也许是他多想了?

  贡院内的明远楼上一声鼓响,正式答题开始。

  他定了定神,决定再等一等,便拿起墨条,一边在砚台里磨起墨来,一边在脑内依据题目构思起文章。

  打好大概框架时,那一排锦衣卫巡过一圈,重新又绕过来了。

  苏长越这回没有遮掩,他侧过头,直直地盯着自前方而来的那张换过的面孔。

  谁被这么盯着都会发觉的,那锦衣卫的目光同他对上,瞳孔微缩,旋即喝道:“你这举子,不好生看题,胡乱张望什么?”

  “大人见谅。”苏长越低了头。

  那锦衣卫没再说什么,一排人走过去了。

  苏长越低垂着的面庞上,牙关紧咬,面色冷硬——那个锦衣卫的反应够快了,但对视的一瞬间还是暴露了一件事。

  他认识他!

  那一瞬间,他不是看一个陌生无礼的举子的状态!

  这就够了,虽然他找不出有什么不对,但他的东西,一定是被动过手脚了。

  考生的分棚排号开考前才会贴出,密密麻麻的考棚又足有三四千个,即便是以锦衣卫的能为,也只能在开考后才锁定他,所以心有不轨的这个锦衣卫还需要经过换场的程序,才能换到他这里来,预备下手。

  场外的负责动手脚,场内的负责中场揭穿,这脉络一经看穿,就很分明——虽然也有一小部分可能到此仍是他多想了,但他赌不起。

  放弃这一科不过浪费三年,而如被栽赃成功逐出科场,他举人的名号能不能保住都两说,更别提卷土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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