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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戾气重_第1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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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点珠华能理解:“因为你觉得太便宜了他?我看也是,皇上这么要面子——仁厚,要是现在罢了他,那肯定不好意思再抄他的家,他带着几十年捞的家当回家,过着体面舒服的日子,那也太好了。”

  苏长越眼底溅着冷光,如同外头的飞雪:“所以,不只万永本人想在首辅的位置上多呆一阵,我也一样希望如此,最好呆到皇上对他的耐心耗尽——”

  珠华接话:“那时弹劾他,来个总清算。”

  “对了。”苏长越看她的目光又暖起来,“所以别怕,我会想定了才动手,不会将家人拖累进去的。”

  “我不怎么怕。”珠华眼神飘忽了一下——心虚的。

  她正要想两句慷概激昂的词句,表一表自己夫妻同心共进退的决心,外间忽然传来小荷的声音:“奶奶,张家三姑奶奶和三姑爷来了,说是来拜访奶奶。”

  珠华莫名其妙,一个“谁”字快出了口,反应过来了:是张芬?还有什么姑爷?

  然后她就陷入了另一重莫名其妙里——她知道张芬嫁了起初她嫌弃的那个进士的举人/妻弟,张推官给她的信里有写,叫什么名字她忘了,但反正那家子也是金陵本地人,两京之间遥隔千里,怎么会忽然出现在了苏家门前,还说要见她?

  小荷显然明了她一直沉默代表的讶异,补充道:“我也觉得奇怪得不得了,特意出去看了,没有错,确实是奶奶的表姐。”

  小荷本身是张家女婢出身,她当然不会认错张芬。

  珠华一头雾水,起来穿鞋。

☆、第153章

  虽然珠华一点也不欢迎这对客人,但人已经登了门,有那层菲薄的亲缘关系在,曾闹得再不好看珠华也不能直接在雪天把人赶走,只得命请了进来。

  苏长越去前院见张芬的夫婿高志柏,珠华穿戴好了,在后院迎候张芬,她心里仍是挥之不去的讶意,等到张芬带着个丫头,真的在小荷的引领下走进来的时候,忍不住先上下把她打量了一遍。

  张芬成亲的时日比珠华还短些,穿戴上还不错,和在张家时差不多的光景,外罩的羽缎披风取下来后,头上插的,手上戴的,一样不少。

  珠华注意到,她坐下来时有个用手护着小腹的先行动作——其实珠华已觉得她小腹似乎有些突出,但因幅度很小,不是侧身时都看不太出来,因此没有第一时间朝有孕那方面想。

  不过加上后来那个动作,就再不容错辨了。

  珠华的心情一时间很有些复杂。

  她和苏长越该做的事没有少做,但基本上没有讨论过孩子的问题,大概是因双方有一个未出口的默契:觉得她还小。

  珠华自己的思路很简单,就是觉得她这具身子才十六岁——现在十七了,太过稚小,生育这件事,如果能到二十岁以后才最好,或者至少拖两年。她一度有动过避孕的念头,这时代也是有办法的,但最终还是掐灭了,主要是办法太麻烦,就算苏长越愿意配合,没有专门出售相关器具的所在,她得自己天天收集鱼鳔去,那也太古怪了。

  所以还是顺其自然算了。

  至于苏长越,她有时搞不懂他在想什么,苏家现在的家事都是她在管,属于苏家的那部分家产苏长越也全交到了她手里,每月大小账目全是她在算,她说苏长越才听一听,不说他从来不问,由着她办。但珠华可以感觉到,他这么撒手的原因不是信任她足够有能力,可以把这一切做好,而是——你随便怎么做,砸了没事,有我。

  大概五岁在他那里是很大的差距,也可能是他长兄当习惯了,总之他就是把她当小孩子在纵容——咳,某特定时刻除外。

  表现在孩子的问题上,就是他一点也不急,偶有提及都是话赶话正巧说到那里了,也是一掠而过,没正经商谈。

  珠华当然更不急,但她不得不承认,在看见张芬有孕的这一刻,她默默地有点眼热了。

  成亲比她晚的都有了,她还每月按时换洗。

  该不会是她一直想着孩子最好晚两年来,给自己的暗示下多了,才一直没有信吧?

  “四个月了。”

  在她胡思乱想间,张芬显然意识到了她的目光所在,主动给了准确信息。

  有点奇怪的是,从这个时间段算,她几乎是进门就见喜,这搁在一个新媳妇身上是很值得吹嘘一下的事了,张芬的性格也不是懂得谦逊的,但她说起来时,神色之间只有一丝喜意,更多的却是疲倦和焦躁,眉目之间都晦暗着。

  她这副样子一看就是有事,珠华不想问她,只让人上茶,但看她一个孕妇冻得嘴唇有点发乌,到底看不过去,又找了个烧得热热的手炉给她,再把熏笼移到她旁边去。

  张芬一盅热茶喝下去,捂着手炉,熏笼烤着,整个人总算多了些活泛气。

  然后——她就开始滔滔不绝地抱怨起来!

  珠华万没想到她的话匣子能打得这么开,拉都拉不住,只剩下了旁听的份。

  她首先听出来的是:“……三表姐,你是今日才到京城?”

  她还以为张芬是有别的缘故早到了京城,只是一向同她不睦,所以没有来找她;但听她一开口就抱怨路途遥远,她的腰都要累断了,显见是长途跋涉之故——这就可怕了,因为这意味着张芬在将三个月胎气刚稳的时候就踏上了路途,这时候的行路可比不得后世,两京之间隔这么远,就算一路都是车船一个孕妇也很难吃得消,这么干简直是作死。

  张芬点了头:“背运透了!都快到了,还赶上了落雪,风能吹进人的骨头缝里,京城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呆的地儿。”

  她不知是累得顾不上形象了,还是嫁了人整个人放开了,做姑娘时那点精分劲全不见了,开口只剩了一股直截了当,说实话,跟她以前总端着个不伦不类的架子比倒是不那么招人烦些。

  不过这同时反映了,她的婚后生活大约不那么愉快,不是受了磋磨,谁会变得这么快呢。

  不用珠华问,张芬跟着竹筒倒豆子般,自己全把说出来了,不过她说的当然是偏向自己角度的,婆婆丈夫继子妯娌父亲,全是对不起她。

  “动不动说我小家子出来的,规矩粗疏,好像他家是什么公侯名门一样,儿子不过中了个举人,老封君的架子摆得足足的,请安用饭全是固定时辰,晚一刻都不行;要把两个小崽子交给我,又不放心,天天拘了我去跟着她学带孩子,两个小崽子精怪得不得了,在老太太的跟前就乖巧,到我这里就捣乱,我声音略大一点,掉头就跟老太太哭说我骂了他!”

  这是说高家老太太和继子的。

  珠华打了个对折听,张芬跟马氏学出来的一色爱贪小便宜,高老太太要说她没规矩,真不算说错,不过一嫁过去先做了娘,要面对原配留下来的两个儿子,这上面张芬有委屈,也大约是真委屈。

  但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只好自己走完,当初甘修杰倒是丧妻无子,可谁让她拿错了身段,再后悔也回不了头了。

  “家里没比我强上多少,一个秀才女儿,一个她爹做着什么巡检,都提不上台面,也瞧不起我,我有一点不顺她们的眼,就开始说起二爷前头娶的那个,夸得花一样,我就不信那个真在的时候能跟她们那么好,还不是为了打我的脸!打我查出来有身孕,老太太是肯消停了,她们的酸话却更多了,眼气我们这一房的子嗣多,”张芬说着,摸了摸小腹,恨恨地道,“又没花用她们的钱养,等我的儿子出来,我天天抱着去她们面前晃去,气死她们才好!”

  这是说妯娌的。

  还没完,还有抱怨高志柏的:“除了新婚那几日,白日再难见到他的影子,不是这里会文,就是那里参加什么诗会,我受了他家里人的气,和他抱怨不着不说,他要在外头有了不痛快,回来了倒过来还给我摆脸色,多问一句就说我‘妇道人家,懂得什么’,嫌我多嘴。什么也指望不上他。”

  珠华捧着茶,心不在焉地算了算她家人口,以为该差不多了,高志柏应该只剩了两个兄弟,大伯小叔子该和她没什么来往能结怨了罢,没想张芬确实没提这两人,却说上了她亲爹。

  珠华眨眨眼,惊讶地终于插了句话:“——你说什么?二舅舅不是回老家去了,怎么还能来问你要钱?”

  张芬一盅茶喝完了,把茶盅往旁边一推:“倒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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