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师，这个是我表妹，叫戴明丽。在凉皮学校表演系。”
戴明丽不必她提醒，已经上前主动问好，还抢着帮孙老师倒了茶。梅琳坐在沙发上，继续说道：“她爸是牛肉面电影制片厂的美术总监，她小时候演过两个电视剧，经验还不错的。你们学院最近在拍一个网络剧不是吗，你看看，她的水平和履历，能不能……演个重要点的角色？”
这个重要点，其实是个含蓄委婉的说法，说穿了，她觉得电影学院愿意帮忙的话，给她表妹安排成女主角，完全不是问题的。毕竟这不是大制作，不会有很多人打破头来争抢这个资源。所以有什么难的呢？
而这个孙老师是表演系系主任的爱徒，在系里说话比较有分量，电影学院里也是有点影响力的。她看了一眼戴明丽，后者对她露出一个微笑，挽了下头发。孙老师挑眉点点头，“你表妹跟你长得挺像，挺漂亮呢。”
听着同事的恭维，梅琳笑了笑。
孙老师继续道：“其实，这个《香神领域》要是学院自己的项目，我肯定帮你们争取了。但你知道，这个网络剧也不是学院主拍的，我们不能干预学生，还是得要问一下团队主创人员的意见才行。”
这说法模棱两可的，梅琳于是把戴明丽往前推了推：“也是给你添麻烦了。我这表妹，挺有才华的，初高中拍了几个广告，演技和台风都是没问题的……啊对了，其实你也可以考虑下，安排一些表演系的学生，去剧组里锻炼呀。现在学生们要找个剧组也不容易，这个网络剧无论规模，毕竟也是个机会。”
其实孙老师未必没想过，如今又被梅琳说得有点心动，她也是有几个比较看好的学生，彼此间过从甚密、交情匪浅。她曾经试着往一些剧组那里推荐过，可惜资源就那么点，大家都在抢，实力不够、资质不够，真是抢不过的。
何润萱算是运气好，严攀的《逝水》电影，天大的机会，被她一个人占了去，其他学生除了酸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是现在，既然她有了些名气，有了高起点，这个网络剧，她也可以让让，给其他学生锻炼一下也好啊。
于是她答应道：“这样吧，我叫来她们团队的负责人，咱们商量一下。”她也不愿意单独找来团队负责人，让她们以为这是她一个人的意思，容易得罪人。
----
如今已是入夏，剧组的人们每天早晨6点便起床忙碌，该化妆的化妆，该调试的调试，该踩点的踩点。到了上午10点，所有人正有条不紊忙活手里的事情，许盈沫在片场里，忽然接到了电话，表演系的孙老师请她去办公室说点事。
《香神领域》这个计划报给学院的时候，学院的态度很是支持，在器材、场地方面都给了她们不少帮助，还拨了两千块现金作为资金支持。知恩图报，所以许盈沫和赵婷两个人，还是不得不放下手头的事情，去了一趟办公室。
敲开办公室的门，空调的凉意扑面而来，许盈沫全身蓦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窗帘紧拢着，遮住了阳光，室内光线有点暗。她看到孙老师的旁边，还坐着另外一个女老师及一个漂亮女生。再看那个女老师，似乎有点眼熟，许盈沫仔细在脑海里搜索起来——
“赵婷、许盈沫，这几天还顺利吗？拍摄确实是个辛苦活呢。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梅琳老师，学校文娱活动处的主任。这位是馄饨学校表演系的学生，叫戴明丽，也算是演艺圈的‘老人’了，你小时候，应该看过她演的电视剧吧，《再见，京酱肉丝》《担担面和酸辣粉奇缘》，她都有演过哦。”孙老师笑得眼睛弯起来，先拿戴明丽的资历来说话。
她一介绍，许盈沫瞬间回想了起来——艾玛，这个梅琳，可不就是刚开学的时候，学校校庆那会儿，她们和H国留学生就琵琶文化的归属国问题发生争执，要求她们向H国人道歉的老师吗？
当时她十分义正言辞地捍卫歪果仁的权利，把她们气得够呛。那时候，幸好遇到了宋琢言，他看不下去这种事，便出面调解，把梅琳弄走，才帮她们把这件事圆了下来的。不然，摊在梅琳手里，才没那么轻松地解决，梅琳是典型的帮外国人不帮自己人的。
孙老师可不知道她们之间有这样的过往，一无所觉。梅琳显然一开始也没想起来，直到看到赵婷后，认出了她身边的许盈沫，忽然有点冤家聚头的感觉，想到才一年的时间，她反倒要求到这几个学生身上了，心里就有点闷闷不乐。
“刚刚我们讨论了一下，你们剧组应该也还缺人手和演员吧？你们剧组规模不大，咱们电影学院表演系，还有几个同学，我是觉得条件不错的，可以推荐给你们。都是咱们电影学院的，互相帮助嘛。你们现在发展比较好，也可以提携一下大家。以后都是这条路上的，互相扶持，发展才能更好。”
“……”许盈沫心里顿时噎得慌，这是要塞人进她剧组的节奏吗？可是她不想啊啊啊……不是经过她挑中的人，用起来都不合心意。
她对网络剧的理念，其实就是，俊男美女，演技过关，情节新颖脑洞大，服装精美，道具高大上，内容不明觉厉，唬得住观众。
以现在的剧本设置，她根本不需要七七八八的太多人，摊子太大了，她没有管理经验。而且，这些被赛进来的人，人家会信服她们吗？
几个女孩子，男生凭什么信服她们？到时候吆喝一声，都没人听的，没准儿大家还要各抒己见，这儿挑剔你一句，那儿质疑你一声，这就浪费了很多时间。
而最现实的因素，人多了，不必要的开销也多。她可没打算把《香神领域》做成纯商业用途，投资不高，所以就不能提供太多报酬。
孙老师见她和赵婷都没有说话，继续问道：“你觉得，让戴明丽来演女主角，怎么样？她毕竟是演过电视剧的，经验上比何润萱要丰富。何润萱的起点太高，大荧幕出身的，回来演网络剧，稍有不慎会影响到发展呢。”
她说完微微一笑，等着许盈沫她们点头同意。毕竟，一个新生团队的剧组，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不是吗？她为何润萱考虑的也是真心。像何润萱这样演了电影后又去演网络剧的，反而风险还大一点，如同从高端俱乐部一下子跑去了菜市场。
听了这话，不仅是许盈沫了，连赵婷都有点绷不住表情。何润萱也是她的好朋友，已经定好了何润萱的主角身份，怎么可能为了别人临时改变？
《香神领域》的剧本，是焦子玉专门为何润萱修改的，从原著中凝练而出的蒲悠悠，比小说里更加不同，人设上要更冷静、美貌一些，这样才能符合何润萱的容貌气质。她长相不是傻白甜那一挂的，强行去演傻白甜很容易适得其反。要是重新换人，那这个戴明丽，未必能演出何润萱的气场来。
更何况，大家都是颜狗，千言万语，抵不过一句，戴明丽不如何润萱漂亮啊！这个主角，很有可能就毁了。
必须要想个办法，先拖着老师，既不至于得罪她，也不至于让自己陷入被动。心念电转间，许盈沫和赵婷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一刹那心有灵犀。
赵婷因为头脑聪明，还学的是理科，所以顺便把执行制片的活儿也包在了手里。她微笑着，噼里啪啦把工作经费罗列开来：
“谢谢老师为我们考虑这些问题，那我们也和老师汇报一下我们的具体财政状况，让老师您掌握一下吧。
这个剧12集，要做出效果，道具就必须精良，符合香道该有的水准，服装和布景必须高大上、有格调，所以我们无论怎么省，成本加起来也不能低于30万。
场地。租借学院的摄影棚，虽然学院给了额外优惠，但开棚一小时也是200块钱，一天至少两千；租摄像机、灯光、摇臂、滑轨，一天租赁费用差不多1500到2K；
大家的餐饮费，再怎么精简人员，每天至少四十多人，就是一千多的支出；
化妆师宁真一个人不够，我们女性角色多，又要表现格调，那么化妆必须精美，宁真班上三个服化师每天300都是收了我们友情价。在化妆上，我们不能耽误时间。
这样日常开销杂七杂八算下来，最最省的，一个月开支也要二十万，低于这个标准，质量会成这样的下降趋势……除此以外，我们还要留出10万流动资金以应付突发状况，刚刚算的帐里，还不包括演员片酬，后期宣传经费……”
赵婷说着，抽出了一张纸，在上面随意画了一个函数线，笔端用力很大，差点把纸都划破了。她好歹也是个小富二代，因为拍片子，硬生生把自己的变成了一个抠门的土鳖，她好郁闷！
有图有数据，言下之意，我们没钱了。
许盈沫跟她一唱一和，对着那张纸，露出亚历山大的表情，叹息一声：“老师您看，如果她们要来的话，我们就只能付基本报酬了，每人最高两千。其实我们也是怕同学们对报酬不满。而且，这个事情我一个人也拿不了主意，毕竟不是我一个人出的钱。我需要和其他人商量一下。您看行吗？”
孙老师点点头，见她们也不像是推脱，确实是财务余力不足，因此答应道：“你们可以回去商量一下，这个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毕竟来参演的同学，都是专业的，比起那些自制网络剧，专业程度上不在一个层面。我呀是觉得，这部剧对我们电影学院的学生们来说，也是个挺好的机会。大家是校友，肯定要先帮校友的呀。”
想到这孙老师是何润萱的表演课老师，两人只能先含糊答应着，出了门后，商量对策。
先前因为含泪推开了谢斯哲的钱，许盈沫和赵婷一人出了五万，何润萱出了十万，两次纪录片获奖和提名的奖金还没到账，再加谢斯哲硬塞过来的投资，一共只有七十万。
所以一开始，许盈沫就要求剧组精简人员，把钱都花在服饰和道具上，以及摄像和灯光美术团队身上。画面和情节，是她们的根本。
好在，剧组也不至于太艰难。因为对这个剧的商业期待不高，她们没要谢斯哲的钱，所以谢斯哲干脆退而求其次，赞助了所有香道用得上的道具和各类名贵香料。
另外涉及到国外香文化竞技比赛时，国外需要的场地，比如城堡、庄园，恰好他家在南欧有一片不算小的庄园，有一个长相很奇特的城堡，借给她们凑合着用。这些无形的帮助，却比金钱更实惠有效。所以，如果不额外加人的话，她们的预算是刚刚够的。
----
晚上收工后，几个主创人凑在一起，许盈沫把白天老师的提议讲了一番。赵婷托着腮分析道：“大家别激动，如果我们拒绝了老师的提议，也容易被使绊子的，不能直接拒绝。”
白天时谢斯哲不能时时在场，晚上终于可以来看她们，他提议道：“实在不行，我帮忙吧。”他大伯在学校捐过助学金和图书馆，和校领导时有餐叙，他可以委婉地借助这个方向，敲打一下孙老师和梅琳。
许盈沫犹豫了一下，实在讲，她听了这个提议很动心。可以不需要劳心费力，就能得到庇护，谁不喜欢？
然而，如果形成了思维惯性，一遇到麻烦总觉得有人给她撑着天，那样的话一辈子也成长不起来。她摇了摇头：“不用麻烦，这个事情，我们要学会自己想办法去解决。”
餐桌上沉默了一会儿。何润萱拿过来孙老师推荐的名单，纸上写着几个女生的名字，若有所思道：“她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