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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妖闻录_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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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这话,四脚蛇跳到黑狗面前,并拢右手四指,对着黑狗的胸膛连戳了好几下。黑狗向后一晃,宽宏大量的只是说:“别闹别闹,船要翻啦!”

  

  半小时后,小船平安到岸。四脚蛇先上了船,黑狗跟在后面,一手拎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

  

  ——番外完

《民国妖闻录/妖僧与妖》前传

《看小说》杂志第五期发表!

讲的是一个精通妖法的、又囧又坏又穷的、单恋风流寡妇的和尚捡到了一枚蛇蛋想吃,哪知蛇蛋里面竟是藏着一条小蛇精。和尚和小蛇精相处出了感情,最后为了保护小蛇精,与一位妖精女士大战一场——的故事。

第一章

九嶷是个孤独的妖僧。

说他是妖僧,并非指他本人是个妖精。从品种看,他的的确确是个活人,并且是个年轻英俊的活人。他生得浓眉毛、深眼窝、高鼻梁,鼻尖略微有一点鹰钩,嘴唇薄薄的,笑的时候左右嘴角一起上翘,而且笑不露齿,还挺矜持。

其实九嶷从来不知矜持为何物。他不是妖精,但他懂妖法,常年和妖精打交道,是个奸懒馋滑的恶毒妖僧。他要不是贪财好色一身恶习的话,兴许还不至于落得如此孤独。

九嶷的年龄是个谜,反正他吃饱喝足之后,因为精气神足,看着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不过在闹了饥荒或者挨了揍的时候,也可以颓废出满脸沧桑老态。好在他形象尽管多变,然而精神状况还是一直比较稳定的,比如他一直暗恋狗头山下小酒店里的马寡妇,暗恋了长达三年之久,让马寡妇当面抽过了好几个大嘴巴子,但还是痴心不改。

为了打动马寡妇的芳心,他甚至还跑到了附近的大县城里,意图利用妖法兴风作浪,从当地的几位富豪手中勒索几个钱来献给马寡妇。哪知他运气不济,刚进城就赶上了革命——这是辛亥革命的第二年,革命浪潮把全国都席卷得差不多了,开进县城的革命军,已经算是姗姗来迟。本来革命军进城与九嶷进城,是两件毫无关系的事情,满可以各进各的,然而不知道是怎么搞的,一拨革命军进来了,另一波革命军也要进,两拨人马为了抢县城,当场就开了火。

炮弹从城外往城里飞,接二连三地在大街上开花,炸得城都不成了城。九嶷在山中破庙里混了好几年,没想到刚一进城就遇到这么大的场面,吓得他满城乱窜,想要逃,然而城里的革命军把城门关了个严,九嶷想爬墙都没地方爬。

九嶷在城里没吃没喝没钱,幸而是春日时节,天气和暖,没冻死他。他饿极了,想要偷盗,可这个时候满城人家都是关门闭户,连狗洞都恨不得一并堵死。他装成可怜模样敲门化缘,也没人搭理他。

九嶷饿得神魂颠倒,看见什么都像大饼。后来他忍无可忍了,想要捉条野猫野狗果腹,可未等他真正动手开始捉,战争忽然结束,城门开了。

于是九嶷在城内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乃是从一家刚开门的熟肉铺子里抢了个熟猪头——当时那猪头被伙计放在门口的肉墩子上,那肉墩子足有一人多高,就是为了防人抢肉吃。然而九嶷身手不凡,一跃而起抱下猪头,随即撒腿就跑。伙计在后头拎着菜刀刚追了几步,前方的九嶷就没影子了。

九嶷都饿成这个德行了,可还是情系马寡妇。驴一样地狂奔许久,他一鼓作气跑回了马寡妇的小酒店前。他常年穿着一身不干不净的僧袍,如今抱着个油腻猪头跑了一路,僧袍更没法看了,猪头也随之蒙了尘。

马寡妇倚着门槛子站着,正在风情万种地嗑瓜子,忽见九嶷来了,心中大惊,吓得当场放了个屁,随即扯着尖锥锥的嗓子叫道:“秃驴,你怎么又来了?”

话音落下,九嶷拖着一溜黄烟,已经跑到了马寡妇面前。对着马寡妇喘了一阵粗气,他随即将怀里的大猪头向前一献,同时面红耳赤地做了个笑脸,唤着对方的闺名说道:“黄花儿,我从城里给你带回了个猪头。”

马寡妇连着向后退了两步,先看九嶷手里的猪头,猪头龇牙咧嘴,再看九嶷项上的人头,九嶷正在冲着她笑,也是龇牙咧嘴。两只五寸金莲软了一下,马寡妇扶着一张破桌子站稳了,开始恶声恶气地大骂:“好你个秃驴,你这些天没露面,我还当你收了你的邪心,没想到你不撞南墙不回头,又他娘的滚回来了!你也不想想,凭着老娘的模样和本钱,要找男人也不要你这么个穷和尚呀!”

说到这里,她一弯腰抄起了一把笤帚,扬起做了个要打的架势:“再不滚蛋,老娘就把你的人脑袋打成猪脑袋!”

九嶷因为深爱马寡妇,所以在她面前是一贯的不要脸,骂也不走,打也不走,还几次三番地偷窥马寡妇上茅房。马寡妇私底下有好几个相好的汉子,哪一位拿出来都是精壮多金,全比九嶷这个邪里邪气的和尚强。所以怒目金刚一般地瞪着九嶷,马寡妇再一次忍无可忍,举起笤帚呐喊一声,一笤帚就把九嶷抽出去了。

然后为了彻底解除后患,马寡妇一手叉腰,一手挥着笤帚,明明白白地告诉九嶷:“想讨老娘的便宜,先把明晃晃的真金白银拿过来!捧着个猪头你想糊弄谁?信不信老娘一刀剁了你?!”

九嶷听了这话,当即答道:“好,你等着,现在外头正在打仗,我不敢往远了走。等世道太平了,我一定给你弄钱回来——你等着,等着啊!可千万别提前嫁给别人了!”

马寡妇一笤帚拍上了他的头顶心:“带上你的臭猪头,赶紧给我滚你娘的蛋!”

九嶷恋恋不舍地走了几步,随即一个向后转,又跑回了马寡妇面前。把手中这个油水淋漓烀成稀烂的大猪头往马寡妇怀里一搡,他同时把两片嘴唇撅出老长,对着马寡妇的脸就是一拱:“么啊!”

亲完一口之后,他心满意足地撒丫子狂奔而去。而马寡妇今早刚换了一身崭新的花布小袄,穿上之后还没美够,便被他蹭了满前襟的肉和油,一张面孔本是涂脂抹粉香喷喷的,也被他湿淋淋地拱了一嘴。眼看九嶷跑了个无影无踪,她把大猪头往地上一摔,气得仰天长啸:“死秃驴!”

九嶷从山脚的小酒店开始跑,一鼓作气跑进了狗头山。狗头山上没有像样的野物,草药野菜也很有限,若是不下雨的话,也没蘑菇,堪称是一座贫瘠的荒山。这样的山上,连土匪都没有一个,只常年活着一个孤零零的九嶷。九嶷的身份来历,没人知道,好像他在某一天忽然就出现了,出现之后又消失,消失之后再出现。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山民们习惯了,他出现,山下的人不惊异。他消失,山下的人也不想念。

此刻在山腰林中停了脚步,九嶷改跑为走,一边走一边抬手摁了肚子,肚子里叽里咕噜叫得热闹,这让他有些后悔,心想自己当初若是在猪脖子上咬下几口肉吃了,黄花儿其实也未必能看出来。

这个时候,他的僧袍袖子倏忽一动,是一个小小的三角脑袋从袖口中伸了出来。四只爪子抱住他的手臂,三角脑袋爬出袍袖上了他的肩膀,却是一条一尺多长的四脚蛇。

四脚蛇伸舌头舔了舔两只鼓泡眼,随即开口,竟是清清楚楚地说了人话:“九嶷,那个猪头你不该给马寡妇,你给她猪头,她也不会喜欢你的。我对你讲过,她现在一共找了三个男人,一个是赵财主,一个是蛤蟆山里的土匪三麻子,还有一个是常在山下过路的外地客,都是有钱人。”

九嶷没理会,低着头继续走。而四脚蛇随着他的步伐起伏摆动了长尾巴,自顾自地又道:“再说马寡妇也没什么好的,刚才我偷着看了她,她眼睛那么小,鼻孔那么大,嘴唇那么厚,牙缝里还有韭菜呢。”

九嶷终于侧过了脸——在马寡妇面前,他满脸热情笑容,离了马寡妇,他浓眉一压眼睛一黑,鹰钩鼻子越发鹰勾,一张面孔笼罩了阴沉沉的妖气:“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封印起来!”

四脚蛇一睁双目,立刻用两只前爪捂了大嘴。

九嶷会治妖。这只四脚蛇是他在二十年前捉到的,捉到之后他就画了一道符封印了它。这四脚蛇活泼惯了,冷不防中了他的招,在封印期间眼不能视耳不能听,身体也不能动,如同蹲了黑牢一般,那种痛苦,简直不堪言喻。

如此过了一个月,九嶷除了符咒,四脚蛇重获自由,正是摇头摆尾地要逃,不料九嶷一手拎着它的尾巴将它倒提起来,另一只手对着它的三角脑袋,正反连抽了十几个大嘴巴,打得它七荤八素,不敢不拜到九嶷门下,成为他的跟班喽啰。这些年来四脚蛇跟着他东奔西走,虽然只是一只小小的妖精,但是被九嶷驱使着四处装神弄鬼,骗来钱财供九嶷肥吃海喝。九嶷性情冷酷,一旦它有了要逃的意思,他便立刻拎着尾巴将他臭揍一顿,揍过之后像贴封条似的贴上一道符咒,再让像它木雕泥塑一般坐几天的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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