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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读_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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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这好像是北边那家土豪酒店,”郎乔突然说,“他们家自助餐厅不是高冷得什么一样么,怎么半夜三更还营业,还……还送外卖?这么亲民!”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骆闻舟额角迸出了两条小青筋,“哪他妈那么多问题?不想吃就干活去!”

  郎乔端详着骆闻舟的表情,死去多年的少女心没有征兆地诈了一下尸。

  她仔细一想,这么“鸳鸯蝴蝶派”的一顿夜宵,仿佛确乎不符合骆队“煎饼果子热豆浆”的居家风格,一个全新的思路涌入了她的脑子,郎乔脱口说:“等等,不会是有人想泡你,特意送来的爱心晚餐……哎哟!”

  她的脑门被骆闻舟用纸团砸了个正着。

  骆闻舟装聋作哑地强行忽略了关于夜宵的话题,在扑鼻的食物香气中,他面不改色地接上了自己方才被打断的话音:“你们一边吃我一边说,我现在需要各位分成两组,第一组从失踪儿童信息平台上整理本市各辖区、各县区所有儿童失踪案档案,主要关注这些失踪儿童的性别、年龄,失踪时的体貌特征,与当时的案情简述这四项,依这个顺序,咱们从粗往细筛查一遍——时间先限定在最近两年。”

  陶然问:“你怀疑曲桐不是第一个?”

  “嫌疑人漫长的追踪做得不露痕迹,并且在突发情况下不惊不慌地带走了曲桐,说明他们当时目标很明确,就是跟踪绑架,不存在突发性和激情冲动,我觉得曲桐绝对不是第一个。”骆闻舟沉声说,“既然我们找不到现在的证据,那就找以前的——第二组,我要你们去挖苏落盏、苏筱岚和许文超这两代人的所有资料,成绩单、账户、通讯记录、个人电脑等等设备,全部都要彻查。”

  这两项任务有如两座大山,用脚脖子听都能听出巨大的压力,五行山似的镇在众人头顶上,一时间记笔记的记笔记,低头吃东西的低头吃东西,连美味的夜宵都跟着沉痛了起来,再也没人顾得上探究这顿饭的真相了。

  骆闻舟隔着餐巾纸抓起一只烤鸡翅,三下五除二把那鸡翅啃得跟蝗虫飞过的稻田一样:“都是体力活,补充完体力就行动,小郎来做汇总。”

  “老大,那个苏落盏不再审一审了吗?”

  “没用,”骆闻舟说,“对付大人,你可以激他、吓他、诈他,但那个苏落盏……你坐在她对面,她心里根本不把你当同类,说不定在她眼里,人跟羊没什么不一样,都只是猎物和食物。再说她太小了,证词只能作为参考。这事还是要做得扎实一点,二十年前那桩案子的受害人的家属现在还在楼道里,谁也不想把这件事拖到我们退休的时候吧——速度点。”

  这种枯燥的文字整理工作,完全无法激发人的肾上腺素,凌晨时分尤其令人昏昏欲睡,得靠劣质咖啡才能强打精神。所有走失儿童的信息记录都十分简洁,男孩女孩、多大年纪、在什么地方丢的、怎么丢的……至于那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喜欢什么,脾气怎样,家里还有什么人每天在噩梦里醒来、打算用余生沉浸在没有希望的寻找里——就都不会体现在纸面上了。

  把所有悲剧罗列在一起,就像是灾难中死难者的碑文,又触目惊心、又冗长无味。

  转眼天就亮了,会议室里堆满了空咖啡罐和烟头。

  “女孩,年龄在9到14岁之间,无故走失后至今毫无音讯的,排除掉留了书信自己离家出走的以及后来找到尸体证实死亡的案例,去年总共有三十二起,前年是三十一。考虑到体貌特征,删去发育较早、长得比较像大人的孩子,以及尚未进入青春前期,看着像刚还完牙状态的,去年的案例总共有二十六起,前年是二十起。”

  骆闻舟把茶水倒在湿巾上,擦了一把脸:“那加上碎花裙这个特征呢?”

  “去年一共七起,前年是八起。”郎乔抬起头,周围的同事各种哈欠连天,只有她被电脑屏幕的荧光映得脸色发白,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全然没有一点睡意,“骆队,你们要不要看看?”

  她把笔记本连上了会议室的投影仪,一打汇总的照片打在了白布上,陶然打了一半的哈欠活生生地憋了回去——

  十五个女孩子,或许单独拿出来看,谁和谁长得都不像,可是这样罗列在一起,她们身上的特征却奇异地被无限淡化,唯有那种介于女童和少女之间的微妙气质凸现出来,格外统一,乍一看简直分不清谁是谁!

  陶然喃喃地低声说:“不会吧……”

  那些女孩子好像洒在地上的一把干花,被淹没在海量的儿童失踪案信息中,渐渐成为故纸堆里积压的一部分未结案件,杳无踪迹,如果不是偶然,谁也发现不了那是一根藤上长出来的。

  那是灿烂阳光下,藏在密林里的一株有毒的藤条,它根系庞大、枝蔓悄然,像一张隐形的网,仅仅露出冰山一角,已经叫人不寒而栗。

  “往前翻,”骆闻舟说,“查前十年……不,前二十年,一直追溯到当年莲花山那连环绑架案时期!”

  费渡一早叫人送来了换洗衣服,把自己整理好,让助理开车送他到了白老师家里,开门的却是一位中年男性。

  那男人中等身材,国字脸,肩膀很宽,戴着一副眼镜,穿着朴素到不太起眼的地步,看过来的目光却莫名地让费渡一皱眉。

  他的眼神并不强势,也并不犀利,却有种特殊的存在感,好像一根极细的针,能无声无息地穿透人的毛孔。

  费渡愣了愣,随即十分有礼貌地说:“您好,我找白老师,昨天约好的。”

  “哦,”中年人扶了一下眼镜,“我知道,是小费先生吧?白倩是我爱人,快请进。”

  说话间,白老师已经迎了出来,男人似乎要赶着出门,温和地与白老师打了声招呼,夹起公文包走了。

  “他在燕城公安大学工作,”白老师注意到费渡回头看了男人一眼,顺口介绍了一句,“其实是个只会掉书袋的书呆子,什么都不会,一天到晚就知道教课和写文章——你这次要借的那本书就是他编的。”

  费渡的目光落在手上那本《刑事案件中被害人心理学研究(第三版)》上,在编者“潘云腾”这三个字上逗留了片刻。

  “最近怎么样啊?”白老师倒了茶水给他,“你上次跟我说你想念个研究生?真是吓我一跳,头一次听说你们这种社会成功人士有这种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生规划,不会是在我这翻了太多学术资料的缘故吧?”

  “我本来就是个吉祥物,”费渡不以为意地说,“我父亲给我留下了一支非常优秀的职业经理人团队,能协作也能互相制衡,用不着我凡事亲力亲为,其他股东们更是巴不得我少去指手画脚,老老实实拿分红就好,这种没用的‘少东家’老老实实去念个书,别总拿‘西太’的文凭出来丢人现眼才是大家喜闻乐见的。”

  白老师奇怪地说:“以你的条件,出国去念个MBA不是更有帮助吗?我们这一行太偏了吧?”

  费渡笑了起来:“白老师,像我一样的败家子们好多都在读‘灵异研究学’和‘披头士专业’,相比而言,我的兴趣爱好已经不算小众了。”

  白老师失笑:“确实,你们反正不担心就业问题——你对哪个方面比较感兴趣呢,也许我能给你介绍导师。”

  “这方面就挺有意思。”费渡晃了晃手里那本厚厚的书。

  白老师一愣,就见那年轻人脸上露出一点半带玩笑的自我调侃:“听说公安系统内部有不少形象良好的美人,万一我能近水楼台呢?”

  费渡从白老师那里告辞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充满电的手机一直安安静静地躺在他兜里没响过,费渡琢磨了一会,在助理请示的注视下,开口说:“去市局。”

  助理一愣:“费总,出什么事了,要报案吗?”

  费渡冲她一笑,助理跟了他好几年,已经学会了辨认这花花公子各种笑容的含义,顿时打了个寒噤,感觉这位少爷的口味越发重了。

  

第51章 亨伯特·亨伯特 十八

  助理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费渡只扫了她一眼,就看出了她想说什么,十分善解人意地说:“有需要我签字的文件放在我桌子上,着急的我晚上回公司签。”

  “还有几封合作方的邮件,可能需要您亲自回一下,”助理飞快地补充,“那我晚上几点过来接您合适?”

  “几点都不合适,”费渡一手推开车门,听了这话笑了起来,“我自己叫车回去,万一耽误你下班和男朋友约会,你以后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助理十分大方地说:“我那男朋友,要钱没钱,要颜没颜,我自己都不知道留着他干什么使的,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立刻就把他踹了!”

  “可怜可怜跪在你脚下的男人吧,再说你今天的妆这么美,怎么能只给我和电脑看?太暴殄天物了。”费渡径自下了车,临走还扶着车门弯下腰来嘱咐她,“这车有点‘贼’,回去开慢点,到公司给我发条信息。”

  助理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音在后视镜观察了一下自己的妆,发现唇色已经有点褪了,忙在费渡走后又拿出唇膏补了几下,接着,她忍不住抬头看了费渡一眼。

  费渡的背影时常有种独特的逍遥,从后面看,他那因为打了石膏而被迫吊起来的胳膊,似乎和平时端香槟的姿势并没有什么不同,他就这么用参加晚宴的姿态,优哉游哉地走向市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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