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默读_第145章

priestCtrl+D 收藏本站

  这个问题让费渡分外无言以对,只好保持安静,一路听训听到了家,再也没有试图插过嘴。

  眼看推门进了家,骆闻舟一手拎着腊肉盒子,一手夹着“叮咣”乱响的自行车,还没有要偃旗息鼓的意思,费渡突然毫无预兆地一把搂过他,给了他一个袭击似的亲吻,这回说出了正确的台词:“师兄,我错了。”

  “……”骆闻舟尽量板着脸,声气却不受控制地降了下来,“你少给我来这套。”

  费渡略一低头,把脸在他肩窝里埋了一下,想了想,又说:“能罚我以身相许吗?”

  骆闻舟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在他后腰上轻轻拍了一下,把自行车塞给他,指使道:“车总搬得动吧,给我搬地下室去——吃饭前活动活动,看你那肾虚样。”

  费渡连忙见好就收,拎起车把,推起古朴的大“二八”去了地下室,楼梯间的柜橱上有个全身镜,他上来时无意中一抬头,发现自己嘴角居然挂着个不甚明显的微笑。

  自行车的车链刚上过油,搬动过程中,在费渡笔挺熨帖的裤脚上留下了一道明显的污迹,他顿了顿,好像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好笑的,这时,骆闻舟又在厨房催他:“过来帮忙,别擎等着吃,洗菜会吗?”

  已经沦为“搬运工”和“洗菜小弟”的前任霸道总裁蹭了蹭鼻子:“……不会。”

  骆闻舟:“什么都不会,你跟骆一锅一样没用……嘶,小兔崽子!”

  人家骆一锅好好地在旁边舔着爪,也不知招谁惹谁了,听了这话,它怒不可遏,从冰箱顶上一跃而下,精准无比的降落在了骆闻舟脚背上,狠狠踩了一脚后,撒丫子飞奔而去。

  寒夜里,霜花如刻,有万家灯火——

  ……也有不为人知的角落,弥散着难以想象的黑暗。

  女孩藏在垃圾桶里,脚下踩着黏糊糊的一团,刺鼻的味道不断刮擦着她的鼻腔,她发着抖,紧紧地缩成一团,咬着自己的手腕,黑暗中,她听见不远处传来男人粗重的喘息声,还有利刃剁在骨头上的闷响。

  她已经十五岁了,长得像大人一样高,也许她也应该像个人一样,撞开臭气熏天的垃圾桶,出去和那个人拼了。

  他们本来有两个人,二对一,或许是有机会的。

  可她太懦弱了,根本不敢面对、也丝毫不敢反抗,永远是下意识地躲起来。

  突然,那拖沓又沉重的脚步声重新响起,竟然越来越近,女孩的心也跟着脚步声一起颤抖起来,极度恐惧之下,她全身竟然开始发麻。

  那脚步声倏地一顿,停在了垃圾桶外面。

  有多远?一米?半米……还是三十公分?

  女孩屏住呼吸,与一个可怕的杀人魔隔着薄薄的塑料桶,仿佛已经闻到了那个人身上的血腥气。

  突然,塑料垃圾桶被人轻轻的一敲。

  “咚”一声。

  女孩紧绷的神经骤然崩断,剧烈地一哆嗦,外衣的金属拉链撞到了塑料桶壁——

  诡异的轻笑在黑暗中响起,一个男人用沙哑的声音,荒腔走板地哼起歌来:“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女孩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响起,在她藏身处不足两米的地方,一个少年的尸体悄无声息地横陈在那,眼睛被捣烂了,四肢都被砍下来,整整齐齐地在旁边排成一排,身上盖着育奋中学的校服外套。

  此时是夜里十点半。

  骆闻舟把家里所有含咖啡因的饮料都锁了起来,按着费渡的头,灌了他一杯热牛奶,强行逼他去睡觉。

  “十点半,”费渡看了一眼表,对这种中老年人作息嗤之以鼻,“别说午夜场,社交场都还没进入主题呢,师兄,商量一下……”

  骆闻舟拒绝谈判,一句话把他撅了回去:“哪那么多废话,躺下睡。”

  费渡认为骆闻舟这种赤裸裸的独裁非常不可理喻,正准备抗议,就看见骆闻舟从兜里摸出一副手铐。

  费渡识时务者为俊杰,立刻一声不吭地躺下了。

  骆闻舟陪着他躺到了午夜前后,确准费渡睡熟了,才爬起来轻轻亲吻了他一下,离开卧室带上了门,在厨房储物间里翻出陶然给他的那箱腊肉,在扑鼻的香味中,找出了一个厚厚的文件夹。

  才刚打开,一张手写的信纸就掉了出来。

  那是……这年代已经很少有人会用的红色横格信纸,上面是钢笔一笔一划留下的字迹,骆闻舟曾经见过无数次的——老刑警杨正锋的字。

  “佳慧,”开头称谓是他妻子的名字,杨正锋写道,“写这封信是以防万一,万一有一天我意外死了,而你发现了我留下的这些东西,希望它不要给你和欣欣带来危险。做这一行的,谁都不希望给家人带来危险,但是我已经没有人可以托付了。”

  骆闻舟心里“咯噔”了一下。

  “处理完我的后事,你切记,别再跟局里的人联系,有些人已经变了,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你一定要小心。闻舟和陶然他们这些孩子,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心里有数,但都还太年轻,心或许有余,能力未必足,不要将他们牵扯进来,你也不要同他们来往太密切,以免后生们不知轻重,造成无谓的牺牲。”

作者有话要说:  给不开车的小盆宇标注:停车状态时不可以紧闭汽车门窗开空调,发动机不完全燃烧容易产生大量一氧化碳,停车时排不出去,在车里的人可能会窒息。

第95章 韦尔霍文斯基(五)

  骆闻舟拿着牛皮纸的文件袋走到阳台上,把窗户推开了一点,点着了一根烟。原本被腊肉味勾引来的骆一锅被小寒风一扫,立刻夹着尾巴,哆哆嗦嗦地跑了。

  他迎面是这一年中最冷的寒夜,背后是让人沉溺的暖房,手里有一封纸页都被人翻皱的、可怕的遗书。

  “我不知道我的敌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存在了多久,他们有庞大的组织、巨额的财富,占据了无数优质资源与特权,却犹不肯满足,还要为所欲为,凌驾于法律之上——我怀疑这些人与多起谋杀案有关,甚至私下豢养通缉犯,买凶杀人。”

  骆闻舟看到这里,弹烟灰的手陡然一顿,不由得轻轻地打了个寒噤。

  他的目光重新扫过“私下豢养通缉犯,买凶杀人”这一行字迹——周氏一案中,开车撞死董晓晴的凶手就是个通缉犯,不知道从哪取得了制作精良的假身份,以杀人灭口为生。

  冥冥中,好像有一条极细的线穿过重重迷雾,隐约透露出一丝微弱的脉络来。

  “佳慧,你还记得顾钊吗,我曾经的好朋友、好兄弟,现如今谁也不敢提起他,他成了不光彩的‘历史’,连合影都要被遮掉一角的人。范老师虽然走了歪路,可他有一句话说对了,顾钊不是那种人,这背后一定有问题。”

  “范老师已经折进去了,但他是为了报私仇,我有时候想,我又是为了什么呢?我不知道,我参加工作二十多年,按理说,应该从一线上撤下来了,从此以后专注管理,开开会、发发言,每天不再和各种违法犯罪的人打交道,我应该安安稳稳地干到退休,看着欣欣毕业成家,再功成身退、颐养天年,我应该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我真想这样,把分内的事都做好,没有人能苛责我什么。”

  “可是一闭上眼,我就会想起范老师、想起顾钊,想起‘327国道’上那些死不瞑目的人,还有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孩子们。”

  “佳慧,我做不到,我希望你能原谅我。”

  “这个世界太复杂了,无数污浊的东西,长久地沉积在地下,像是无法自愈的沉疴。”

  • 背景:                 
  • 字号:   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