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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读_第2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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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渡说,“老大爷,干什么?”

  骆闻舟看了看天花板,又看了看地板,弯腰抱起了体态厚重的骆一锅,捏着猫爪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给大爷个名分?”

  费渡一顿,随后他也没吭声,低头在方才剪下来的铁丝里翻翻找找,剪了一截长度合适的,十分灵巧地用尖嘴钳拧成了一枚三个圈叠在一起的螺旋形戒指,吹掉上面的碎屑,凑在嘴边亲吻了一下,然后转身跪下。

  骆闻舟和骆一锅一起炸了毛,同时往后一靠,骆一锅撞到了骆闻舟的肩膀,骆闻舟撞到了墙。

  费渡:“尺寸肯定是正好的,你愿意戴上吗?”

  当天,骆闻舟就身体力行地向他证明了“老大爷”这个外号的无理取闹之处,果然让费总“明年才能下床”了。

  骆一锅又一次被锁在了主卧门外,不过猫陛下得到了一碗没放调料的红烧肉,于是大度地在领地里割了一块主卧给两个人类,暂时不予追究。

  一年,又是新的一年。

  肖海洋在卢国盛的怒吼声中离开了审讯室,那歇斯底里的叫骂仿佛含着某种魔力,发光发热、防风防寒,还让他身轻如燕。他在冷风呼啸中奔上了大街,穿过在广场上、商业街上守夜的年轻人群,跳上了一辆驶往城外的公交车,坐了整整一个多小时到达终点站,他又不知疲惫地用双腿走了大半个钟头,抵达了一处偏僻的小墓园。

  墓园自然是已经关门了,肖海洋拿出了自己堪比狗熊的“灵敏身手”,跳墙钻进了墓地里面,找到了一座简陋的石碑。

  不远处的路灯斜斜地打下来,肖海洋看清了墓碑上黑白的顾钊,他依然是当年年富力强的模样,只是表情有点走形,因为他有一点轻微地畏惧镜头,一照相就紧张,相片总是不如本人好看。

  肖海洋心里突然一阵委屈,好像很小的时候在外面挨了欺负,一路强撑着面子走回来,直到看见这个男人的时候才终于破功,忍下去的委屈变本加厉地反噬,总是让他忍不住扑到那人怀里嚎啕大哭一场。

  他的眼镜上一片模糊,热气从口鼻和眼眶中一起往外蒸,白汽冒成一团,好似一台人形的蒸汽炉。蒸汽炉缓缓地走了几步,弯腰抱住那冰冷的石碑,想要像很久以前那样痛痛快快地宣泄一番。

  突然,一股浅淡的香味钻进他有点迟钝的鼻子。

  肖海洋一愣,随即,他意识到那味道是从墓碑上传来的,像是某种免洗清洁剂的味道,肖海洋连忙把糊成一团的眼睛草草擦了擦,打开手电,发现那墓碑被人很仔细地擦拭过,连边边角角的地方都一尘不染,墓碑下面有一束新鲜的花。

  肖海洋缓缓地皱起眉,自言自语说:“顾叔叔,方才谁来过这里?”

  当年顾钊的尸体是他母亲一个人拖着病重的身体收的,因为死因并不光彩,那倔强的老太太谁也没告诉,冷漠地拒绝了顾钊那些私下里想要帮她一把的同事,悄无声息地拿出自己的积蓄买了块偏远又便宜的小墓地,把他安置在这里。

  肖海洋当时仗着自己是小孩,一路死皮赖脸地跟着老太太,老太太见他怎么赶都赶不走,也就随他跟了。肖海洋清楚地记得,顾钊没有葬礼,也没有通知过亲朋好友,下葬的那天,只有他妈和自己在场。

  那么擦洗墓碑和摆放鲜花的是谁?

  今天不是顾钊的忌日,本地也没有阳历年扫墓的习俗。

  这个神秘访客是因为刚刚得知顾钊案要重审的消息吗?

  可那还没有对公众宣布……即使是内部,也只有负责卢国盛一案的相关工作人员听见个影子。

  会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这剧透的卷名啊

第131章 埃德蒙·唐泰斯(二)

  “警方现在已经正式进入魏氏总部,具体情况还要等待进一步调查——据本台记者了解,魏氏历经三十年、两代人,由餐饮业起家,逐渐形成了自己的餐饮集团,近些年转做房地产,突然声名鹊起,成为我市知名企业之一,去年被提名为我市龙头企业候选人。掌门人魏展鸿先生一直十分低调,鲜少在公开场合露面,但屡次传出热心公益的消息,公众形象也比较健康,那么现在是什么导致……”

  电视里的女主播嘴皮子仿佛装了两片弹簧,语速快得蹦豆一样,正在聚焦魏展鸿被调查的消息。

  与此同时,“买凶杀人”四个字短暂地享受了一会网红待遇后,很快被各大门户网站列为违禁词,化身为形状各异的马赛克。

  陶然在市局值班,肖海洋挂着一对硕大的黑眼圈,坐在骆闻舟家的客厅里,他双手举着个茶杯,两眼无神地对着电视发呆,连骆一锅钻进他杯子里偷喝都不知道。

  “顾叔叔没有别的亲人了,”广告时间,肖海洋突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说,“我能确定,所以谁会给他扫墓?”

  骆闻舟对着骆一锅的屁股扇了一巴掌,把它打跑了,他拿过肖海洋飘满了猫毛的水杯,拎到厨房重新洗涮干净,又给他倒了杯水:“他当年的同事、线人、朋友,你有认识的吗?”

  肖海洋犹豫了片刻,缓缓地摇摇头:“老太太来料理他后事的时候,确实有一些人陆陆续续地上门来看过她,只不过都被拒之门外了,那些人最多来个一两次,走马灯似的,我基本一个都没记住。”

  十几年前,他毕竟太小了。就算肖海洋记忆力超群,他或许能记住童年时代每一件事情的经过,但要认出当年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就太难了。而顾钊当年的交际网、线人网是怎么样的,也不会对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说。

  骆闻舟沉吟片刻:“既然是合法购买的墓地,当时肯定会留下记录,如果是系统内的人有心要查,那倒也不难查到……”

  “不是的,骆队,”肖海洋有些紧绷地说,“那个墓园运营得不错,是封闭管理的,也还算严谨,扫墓的访客去了都得登记,遇到清明之类的客流高峰时段,还得预约。可是我今天一大早就赶过去查了访客记录,发现这些年除我以外,没有其他访客。除非去的人像我昨天一样,是半夜翻墙进去的,如果是我们的人,何必这样?”

  骆闻舟皱起眉——的确,无论顾钊生前是蒙冤还是真的犯了罪,人死如灯灭,生前的是非对错都一了百了,以前的同事朋友即便股念旧情去看他,也是无可厚非,实在不必这样偷偷摸摸……尤其在这个准备重新调查旧案的节骨眼上。

  “卢国盛交代的策划人‘A13’,龙韵城里失踪的神秘保安,还有魏文川和冯斌的网友,这些人到现在为止,我们一点线索都没有,”肖海洋抿了抿干得起皮的嘴唇,饮驴似的一口灌了大半杯水,这才艰难地继续说,“整件过程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就像是……有人想要引诱我们重新调查当年的案子一样。我觉得……”

  骆闻舟抬眼看着他。

  “觉得对方是为了给顾钊报仇。”费渡悄无声息地走到肖海洋身后,把那小眼镜吓了一跳。

  费渡脸色有些苍白,嘴唇却不知为什么比平时更有血色,坐下的时候轻轻皱了下眉,眼睛好似一直没睁开,几乎要陷进柔软的沙发垫里:“首选把目标锁定在魏文川身上,通过调查解读他的心理状态,适当引导,不动声色地接近他。”

  骆闻舟:“包括指导他怎么在育奋那个垃圾学校里称王称霸吗?”

  “哦,魏文川不用引导也会这么做的。”费渡说着,伸手去摸桌上为了招待客人摆放的易拉罐啤酒,被骆闻舟用中性笔敲了一下手背,“啪”一下,连魂不守舍的肖海洋都跟着看了一眼。

  费渡:“……”

  然后他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转而拿起桌上关于魏文川的详细资料,人五人六地推了一下眼镜:“卢国盛供述,魏文川是在蜂巢碰见他的,所以他应该是从小和其父魏展鸿出入蜂巢这种销金窟,魏展鸿干什么大概也不避开独生子,你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魏文川的肢体语言和魏展鸿很像,他会在各方面模仿他父亲,包括为人处世、自恋和淡薄的道德观念——不过方法很可能是那个神秘的‘向沙托夫问好’教他的,这种成体系、有理论支持的恶毒更像成年人的手笔。”

  “可是,”肖海洋犹豫了一下,“他怎么能确准魏文川一定会顺着他的引导走到杀人的那一步呢?”

  “买凶杀人在普通人看来是有去无回的重罪,不到万不得已时绝不会做出这种选择,但在魏文川看来,这就是一种仅限大人使用的高级手段,是他父亲的特权,青春期的少年对成人世界的渴望和好奇是非常强烈的,只要给他两种东西,他就会这么做——自以为长大成人的膨胀感,以及接触到这个‘工具’的能力。”费渡的指尖在魏文川的照片上划了一下,“一手建立学校里的秩序给了他这种膨胀感,机缘巧合之下让他接触到卢国盛给了他工具,他就像个手持火种的孩子,按捺不住去点是迟早的事。”

  骆闻舟顿了顿,忍不住略微走了神。他觉得费渡说得有道理,正因为有道理,才让他觉得不对劲——小孩在一张白纸的年纪里,是不知道所谓善恶之分的,父母就是模仿对象,他对一些东西的看法,在学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初具雏形,通过后天教育也很难转变,所以魏文川长成这样不算稀罕。

  可是细想起来,费渡和魏文川的成长环境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是什么让他这样激烈地反抗费承宇?

  骆闻舟很难想象这仅仅是他母亲的缘故。

  因为大部分人觉得“妈妈”这个称呼温暖而神圣,是因为学到这个发音和称呼的时候,把它和抚养教育自己的家长形象联系在了一起,正因为对人充满感情,才赋予这个词特殊意义。但仅仅从费渡流露出来的只言片语来看,他对“妈妈”一词最早的认知,恐怕是个歇斯底里的疯女人,每天因为做错事被惩罚,脑子也不正常,还没有保姆的地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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