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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读_第2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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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渡:“你不方便查的,我叫陆嘉他们找人配合你。”

  肖海洋那边顿了顿,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连声“是”都没说就挂断了电话。

  两人在已经熄火的车里相对无声片刻,骆闻舟安排完了所有事,一仰头,他闭上眼靠在了车座上。

  他一时不能去细想陶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抢救得怎么样了,他得用全部的心志去忽视自己的愤怒和焦灼、处理需要他处理的事。

  费渡犹豫了一下,拢过他的肩头,侧身抱住他,嘴唇轻轻地碰了碰他的头发,轻声说:“要是难过需要宣泄,都没关系,反正只有我在这。”

  “在学校那会……有个女同学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约他出去,他盯着人家的眼影说‘你看你眼圈都熬黑了,赶紧回去休息吧,我听人说那是个烂片,网上评分才五分’……就这种货,我有一段时间还以为他跟我一样是弯的。”骆闻舟几不可闻地说,“后来看他谈了个女朋友,才发现他不是弯,就是二百五,一点套路也不懂,直得一本正经的。女孩一开始觉得他可爱,后来马上面临毕业,才发现花花世界里,男人光是可爱不行,慢慢就淡了。分手的时候他偷偷摸摸消沉了一个多月,回头还任劳任怨地帮那女孩搬家扛行李,扛完找我喝酒,吐得一塌糊涂……我说‘没事兄弟,天涯何处无芳草,以后娶个比她好一百倍的,我给你当伴郎’,他说他们老家那边讲究伴郎都得是未婚男青年,像我这样的,没准哪天就抛弃他脱团了,我没忍住,就跟他出了个柜,我说‘我结不了婚,婚姻法不让’。”

  “结果那二货反射弧有十万八千里,当时居然没听明白,过了大半个月才琢磨过味来,大惊失色地跑过来找我,担心我会被我爸打死。” 骆闻舟眼圈有些发红,“陶然如果……如果……”

  费渡抱着他的手紧了紧。

  “陶然如果……”这个念头随着骆闻舟的话音,在费渡心里一闪,立刻被他掐断了,连同有关于陶然的一切回忆,就像多年前,他循着音乐声走上楼,看见门后吊死的女人时一样。

  这是费承宇教会他的——永远保持无动于衷,如果不能,那就学着装得努力一点,稍有破绽,费承宇会一遍一遍地反复教,直到他“学会”为止,这几乎已经成了刻在他骨子里的条件反射,每遇到无法面对的事,都会自发启动,保证他做出最理智的选择。

  “我知道,”他用恰到好处的温柔拍了拍骆闻舟的后脊,“我知道——走吧。”

  陶然人缘好,医院的等候区里长椅坐不下,不少人都坐在地上,连原本在医院陪着师娘的杨欣也闻讯赶来了,一见骆闻舟,全都站了起来。

  骆闻舟进来的时候已经飞快调整好了情绪,冲大伙摆摆手,他正要说什么,突然里面门一开,一个脸色有些发沉的护士走出来摘下口罩,不像往常一样叫着病人名字通知亲朋好友帮忙推病床,她目光在殷殷注视着自己的人群里一扫:“你们都是公安局的吧?那个……对不住,我们大夫也实在是尽力了……”

  骆闻舟脑子里“嗡”一声响,费渡一把握住他的肩膀。

  护士硬着头皮继续说:“……病人孔维晨,颈部被爆炸产生的碎片打穿,送来的时候就已经因为失血过多……”

  孔维晨是当时陪着陶然他们的派出所民警,这名字骆闻舟刚发给肖海洋,是两个嫌疑人之一。

  好一会,才有人回过神来,屏住呼吸问:“那……另一个……”

  “另一位主要是撞车的时候造成的骨折和内脏出血,汽车爆炸的时候被同事用后背挡了一下,需要在重症观察一宿,如果情况稳定,应该就没有生命危险了。”

  整个等候区里鸦雀无声。

  陶然发现那两辆车来者不善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挤开摩托车,让只戴了一个头盔的同事退后,而那位兄弟在意识到可能要发生爆炸的时候,想也不想就冲上去把人拖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有个从南湾派出所赶过来的才发出一声压抑的哽咽。

  市局这边连口气都来不及松,又被那汉子的呜咽声激起兔死狐悲的念头。

  “骆队?”

  “通知……咳,”骆闻舟声音有些发紧,用力清了清,才续上自己的话音,“通知这个兄弟的家属了吗?去……”

  他的话再次被几个飞快跑过来的医护人员打断。

  “尹平——这个叫尹平的也是你们送过来的吗?”

  骆闻舟倏地回头。

  “这人多少年没去体检了,高血压自己不知道啊?这低压都接近一百三了,头部撞击导致脑出血,得马上手术,有人能来签个字吗?”

  骆闻舟:“……”

  古人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办了亏心事,迟早有报应。

  可是尹平这报应来得未免也太寸了!

  这时,骆闻舟的手机再次震了一下,他在一团乱麻中低头一看,只见是一条来自“老太爷”的信息,“老太爷”骆诚同志发短信从来不打标点符号,永远都是一串——“顾钊案蹊跷调查组已进驻重点调查老人你们老陆已被叫走问话长点心”。

  

第138章 埃德蒙·唐泰斯(九)

  “侯淑芬,女,五十三岁,汉族——你和尹平是什么关系?”

  “他……他是我老头。”

  “哦,你和尹平是夫妻关系,那你认识尹平的大哥尹超吗?”

  女人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你知道尹超可能已经死了,而凶手可能就是你丈夫尹平吗?”

  女人惶恐地抬起头望着问话的刑警,被松弛的眼皮压得只剩下一条缝隙的双目显得浑浊而迷茫,却没有震惊。

  警察盯着她,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略微提高了声音:“侯淑芬,这问你话呢。”

  女人双手扭在一起,有意无意地抠着手上的冻疮,嗫嚅着说:“他什么都没跟我说过。”

  “我没问你他说没说过,”问话的刑警什么人都见过,听出了她这句话里避重就轻的意思,“我就问你,知道不知道你丈夫可能杀了人,你想好了再说,这是公安局。”

  女人战战兢兢地避开警察的目光,垂目盯着自己蹭了一块污渍的布鞋,坐不住似的左右摇晃片刻:“……有一阵子,他特别爱做恶梦,半夜被魇住,老是大呼小叫,还喊胡话……”

  “喊什么?”

  “喊‘你别缠着我’,‘尹超你阴魂不散’之类的话。我们家原来住平房,有个自己圈的小院,院门口也有两棵大槐树,都快成材了,他就跟有病似的,非得要砍,砍下来不算,还找人掘了根,木头仨瓜俩枣就卖了,谁劝也不行……他说那两棵树不吉利,会克他,那时我就感觉有点不对劲。”

  警察十分不信地问:“你只是觉得不对劲?”

  女人把下巴点在胸口,只露出一个发旋,她头发稀疏、头皮惨白,头发丝上还沾着一块丑陋的头皮屑,沉默半晌,她含含糊糊地又重复了一遍:“他什么都没和我说过。”

  医院楼道的长椅里,骆闻舟看完这一段针对尹平老婆的问话记录,面无表情地合上了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他什么都没和我说过,所以我不是共犯,我也没有责任,我只是闭着眼、堵着耳,什么都不想,踏踏实实地过我的日子,同床共枕的人是个杀人犯?爱是什么是什么吧,只要他没被抓住,只要他还能上班挣工资,日子还能照常过下去,这都无所谓。”

  多么朴素而又愚蠢。

  郎乔站在他旁边,这时弯下腰,低声说:“尹平当时飞车前往的区域内正好有几棵大槐树,我们已经挨个查了,在其中一棵树底下找到了一具男尸,现场法医粗略看了看,认为死者是男性,大致是四十来岁,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生前后脑勺曾经被钝器多次打击。具体情况还要等法医的详细资料,但就目前的信息来看,我们都觉得,树底下埋得死人多半就是尹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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