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轩辕也不多提，不许他多问，捂着眼睛让他睡觉。
侯颖低声道：“轩辕，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
侯颖沉默半晌，才道：“给我找一台CT机……我要看看我脑子里长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一百八十七章
侯颖是个狠角色。
侯颖是个很克制的狠角色。
正因为他克制， 这种残忍很容易被人忽略。但很多东西都刻在骨髓里，再多的伪装也无法抹消。
李轩辕以前不是没想过， 如果是自己陷入侯颖的处境该如何自处。他不是一个喜欢假设的人， 但太心疼了，也担惊受怕，所以总会时不时将自己代入侯颖承受的痛苦里。每一次， 答案都是一样的——无法想象。
除非设身处地， 谁也想象不到该如何面对，该如何承受。
侯颖是怎么做到的呢？他也想不明白， 说来也奇怪，两个最亲密的人每当遇到这个问题李轩辕就不敢说自己了解百分百原汁原味的侯颖。
可是现在，听他语气冷静地让自己取机器扫描他的脑袋， 李轩辕却没有丝毫意外。
他皱了皱眉，没有拒绝，也没有回答。
侯颖看他沉沉地看着自己似乎被吓到了，无奈地苦笑了声， 压低声音道：“别怕，我没想干什么。只是一直这样猜来猜去，往好的方向假设……没有意义。轩辕，虽然那时候我失去意识，但不难想到我做了什么。我不想再失控，那感觉很不好……现在也很不好。”
侯颖深吸了一口气。
身体明明属于自己却无法控制，很可能再次被“另外一个狂化的自己”控制，哪一种，都让侯颖无法接受。
他曾经用了很长的时间学习控制自己的掌控欲，王贺贺、人际关系、工作到后来的这一切，都得益于他的自控能力才让他觉得踏实。可现在，乱套了！
“妈发现了，高助理不出意外也看见了。那也就意味着，常虹一定也……没办法在第一时间切断这个传播源，我们就注定陷入被动的局面。虽然我有把握，她短时间里不会把我的身体情况张扬出去，但这就是个□□。现在这个问题已经摆在明面上，不管是我还是你，还是战队，我们都必须去面对这件事——”
“侯颖。”
“嗯？什么？”
被打断的侯颖怔了下，费劲地撑起眼皮仰视他。李轩辕的嘴唇动了两下，将翻滚的情绪咽了回去，哑声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别说话，我很难受。”
清醒，有时候也是一种罪过。
他有时候宁愿侯颖能含糊一些，糊涂一些，对自己温柔一些。
李轩辕亲了亲他的左眼，侯颖的肌肉紧绷，如果可以他一定会撇开头。李轩辕捂住他的右眼，不愿意看他眼睛里不赞同的责备和警告，他的嘴唇停留在他的左眼，平静的温度和侯颖急促颤动的睫毛、缩紧的不敢有一丝睁开泄漏出丧尸病毒的左眼无声地对抗着，李轩辕忽然轻笑一声，“侯颖。”
“……你先让开！”
“侯颖，我突然想，如果有一天你失控了，我会把你绑起来……唔，这个恐怕有点困难，所以你要不遗余力地让我升级，不要落后你太多。”李轩辕自顾自地说着，嘴唇的启合在侯颖眼皮上留下轻柔的触感。他说：“我不会让你死的，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
侯颖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竟觉得眼圈有些湿了。
他顾不上哽咽的还没有平复的情绪，急声道：“李轩辕，我让你让开！”他仍然无法动弹，可生怕眼泪带出丧尸病毒，拼命地忍住夺眶而出的液体。
李轩辕又笑了一声，终于把嘴唇拿开了。
他捧着侯颖的脸，认真琢磨什么似得看着他，忽然又笑道：“传说没有性生活超过三个月，百分之九十九的情侣都会分手。你想想你多久没有……嗯？啧啧，我之前还想着丧尸好像都没有需求，是不是病毒把你的功能——”
“滚你麻痹！老子每天做梦都在艹你！”
“哈哈。”
李轩辕大笑两声，把胸膛起伏破表却无法动弹的侯颖放平了，说：“我出去安排，你睡会儿。”
李轩辕一走，侯颖就没忍住流了两行泪，想到旁边睡觉不老实爱到处滚的李候又憋回去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侯颖眼里的热度慢慢变冷，丧尸病毒，丧尸，老子和你干到底了！
因为侯颖的听觉异能，李轩辕尽量把自己的步伐控制着和平时一样，他找到了公孙婧让她带路去拿机器，没惊动其他人。两人带回机器的时候，遇上和轩辕慧李翰沟通完针对常虹以及长江基地的下一步动作回来找侯颖的刘占，双方打了个眼神，刘占见公孙婧摇头，便没有多问。
但眼熟的机器摆出来，李轩辕抱着侯颖放上去的时候，刘占哪里还不明白猴哥这是要做什么？
他捏紧了拳头，见公孙婧哆嗦着手连接电源，操控界面，又见李轩辕把对接的电脑打开点入医用电脑中保留的末世前CT软件，看似平常但紧绷的脊背，都有些搞不明白自己是什么心情。他是支持侯颖这么做的，可真正面临的时候，才发现不仅对于侯颖是一种折磨，对他们又何尝不是？
末世前的CT机器也已经足够先进，来回扫描，成像，这个过程很快，快的公孙婧的手都没抖完，刘占的心理建设进度条只开了个头。
李轩辕看着刷新出来的脑部扫描片，有那么一瞬间想要阻止什么，但他抬了抬手，结果已经在他眼前呈现。
公孙婧不敢看，刘占忍不住上前一步，看到电脑里的结果，他也不动了。
三人一个赛一个沉默，侯颖不看也知道结果了。
“轩辕，抱我回去。”
侯颖的语气还带着点笑，不是被逼疯了，反而有种松一口气的感觉。
把心里所有的侥幸和怯懦都绞杀，侯颖发现这么久的时间他早已做好了面对的准备，之前的种种退缩和不甘心，到此时反而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李轩辕半天才站起来，甚至忘了整理自己的情绪。
侯颖看着他猩红而略带狰狞的眼睛，心口缩了缩，没有装作若无其事，干着嗓子说：“把隔离服穿上，还有手套……别……这样碰我，等我好了，我会揍你。”
李轩辕俯身的动作僵在原地。
“你他妈别欠揍！”
他胡乱地揉了揉自己的脸和眼睛，也不听侯颖的告诫，把他直接抱起来往床上送。侯颖拦住他：“让我看一眼，不然我没法死心。”
李轩辕犹豫，刘占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呼出一口气道：“轩辕，让猴哥看。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一定有有办法的，别先露怯了。”他说着还难看地扭出一个笑容，抬手招呼背过脸哭的公孙婧过来，自己坐在了电脑前面，将刚才被李轩辕关掉的界面调出来，放大脑部的扫描结果，选了一张角度最正的看得最清楚的，自虐一样地放大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