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暮春之令_第40章

海青拿天鹅Ctrl+D 收藏本站

“哦?”她说,“上回,赵公出价不过七百钱,如今却多了三百钱,不知何故?”

赵弧笑道:“上回是小人未识宝物,女君的素缣乃上品,千钱一匹亦是值当。”

徽妍听了,莞尔,没有回答,却让侍婢将他送的小匣拿出来,放在案上,“赵公,此礼甚重,我受之有愧。至于素缣之事,我已应了别人,实爱莫能助,告辞。”说罢,向他颔首一礼,起身便要离开。

赵弧见状,急忙道,“女君且慢!女君且慢!唉!女君若觉出价太低,小人再加二百钱,共一千二百钱,如何!”

徽妍回头看他,似笑非笑,“想来,赵公是不愿我将素缣交与别人。”

赵弧脸色一变,少顷,讪讪笑了笑。

“女君果然聪颖。”他道,“此事说来,全在女君所托的那胡人李绩身上。”

“哦?”听他提到李绩,徽妍有了些兴趣,“如何?”

“女 君不知,那李绩实奸诈!”赵弧脸色掏心掏肺,“小人从前好心将货交与他贩卖,不料,此人心怀鬼胎,竟将小人在西域的客人都抢走了!女君与他交易,可也须防 着才是,贩一次货,成本便是几万,若让人谋了去,岂非大不幸!倒不如将货卖与小人,女君放心,女君是周公的亲戚,小人断不敢戏弄,出价只多不少。女君这般 闺秀,何必要去操心那路上得失,寝食不安。与小人交易,女君只消坐在家中,货到得钱,岂不大善!”

徽妍看着他,心思百转。

少顷,她颔首,“如此,多谢赵公一番好意。此事重大,我还须与家中商议。”

见徽妍不表态,赵弧也不好挽留,只得复又堆起笑容,客气地将她送走。

徽妍听赵弧说了一番话,免不得思索一番。

他说为她好,徽妍自然是不信的。而赵弧与李绩之间的事,徽妍觉得他也并未说实话。

黄昏时,周浚到家,见徽妍一脸心事的模样,询问了原委,笑了笑。

“此事么,说怪也不怪。”他说,意味深长,“徽妍,经商牟利,最要消息通达,总坐在家中是不成的。”

徽妍不解:“此话怎讲?”

“我 听闻,赵弧最大的买家在姑墨。就在李绩到姑墨之时,他恰好也有货到了,可赵弧此人,生意大了难免欺客,货物品质不尽人意。李绩的货却是好,那位姑墨的买 家,最后要了李绩的货,赵弧便吃了大亏。”周浚看着徽妍,“若你是赵弧,可会恼怒?可会趁李绩还未做大,先下手挖掉这心病?他在长安经营多年,与各市中的 货商都有交情,打个招呼,教众人不卖货给一个胡人,易如反掌。”

徽妍恍然了悟。怪不得李绩会想进一百匹素縑之多,大约并不仅仅因为这素縑好卖,而是在各处货栈里碰了赵弧的壁,进不到想要的货。而赵弧知道他跟自己交易素縑,就打算花些钱,将自己这条路也封了。

王缪在一旁听着,也明白了些门道。见徽妍不说话,她好奇地问周浚,“你怎知道这么许多?你怎知赵弧在姑墨买亏了,想治李绩,还跟别人通谋?”

周浚看她一眼:“你以为平准令丞每日做些什么?做的就是查哪家进帐多少,该交多少税钱。我若有心,什么不知晓。”

王缪想了想,对徽妍道,“如此,我以为,倒不如应了赵弧。不必费许多力气,在家中便可收钱。”

徽妍摇头:“长姊,贩素缣不过一时之计,可与西域交易的物什,多了去了。”

王缪讶然:“你还要贩别的?”

“正是。”徽妍微笑,“故而我要的,是一队可靠的商旅。”

*********************

第二日,徽妍写了信给曹谦,将买素缣的事细细交代,让家人快马送回。而后,她想着昨日还有些细处未商议,想去再见一见李绩,于是更衣梳妆,向王缪告知了一声。

还未出门,却听家人来说,外头来了人,说是大鸿胪府的,要见徽妍。

徽妍讶然,与王缪面面相觑。

“这……”王缪又是惊异又是觉得可笑,“大鸿胪府竟真的来召你了,他们怎知晓你在长安?”

徽妍也不明所以,忙走出去。

一辆漂亮的马车停着,不算华丽,却看着不凡,比寻常所见的马车大,面上的黑漆锃亮照人。

来人却不止一个。车旁跟着数人,身形高壮,腰佩长刀。一人身着寻常衣袍,侯在门前,见到徽妍,向她一礼,“小人奉大鸿胪之命,请女君往大鸿胪府一趟。”

徽妍看着他们,隐隐觉得此事不寻常,但看着那人身上的印绶,却不敢推拒。

“未知何事?”她问。

“只说是要事,详细缘由,小人也不知晓。”那人语气谦恭,“府中催得紧,还请女君上车。”

徽妍看看他,只得向王缪交代了一声,朝马车走去。

旁人撩开车帷,徽妍登车而入,才进去,忽然看到里面的人,吃一惊!

未等她回神,皇帝一把捉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到车上。

车外的人手脚麻利,即刻放下车帏,未几,马车辚辚走了起来。

直到皇帝放开手,徽妍仍然惊魂未定。她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忙匍匐行礼,“陛……陛下……”

皇帝看着她,少顷,道,“在外从简,礼便免了,起来。”

徽妍不敢怠慢,忙坐起。

马车驰过长安的道路,车上铺陈甚好,只感到轻微震荡。徽妍与皇帝只隔着两三尺之距,近得似乎能听到呼吸的声音。心中震惊又迷茫,她不知道皇帝为何突然来找她,还是用这般诡异的方式。这位陛下做事,似乎从来不喜欢中规中矩。

她偷偷抬眼,忽而与皇帝的目光相触,忙收回,不敢再看。

“知道朕为何来么?”皇帝问。

“禀陛下,”徽妍小心翼翼道,“不知。”

“朕是来贺喜的。”皇帝淡淡道,“听说你定亲了?”

徽妍的心头绷了一下。

她不知道皇帝是如何得知这事的,但联想到上次在清漪殿的事,心头似乎风过苇塘,一阵慌乱。

“禀陛下,”徽妍知道否认无益,小声地从实道,“此事刚刚议定。”

皇帝坐在车窗边上,光照落在他的脸上,被垂下的细竹帘切作细细的条痕,黑眸注视着她,不辨神色。

  • 背景:                 
  • 字号:   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