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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之令_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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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闹!”戚氏看着她,气得面色发白,斥道,“如今这般,我便不忧心了?司马公是你父亲故交,此事乃是王家与他的面子,你不顾及老妇,也该顾及你父亲!他从长安长途奔波而来,便是专程为了此事!”

徽妍被她训得面上一阵红一阵白,不敢辩白。

“母亲说得对,这般大事,你怎可擅作主张。”王璟看着这场面,亦出来说话,罢了,又转向戚氏,“母亲,徽妍虽是意气,亦非全然不对,司马家……”

“司马公都亲自上门了,再是有理,我等也是失礼在先!”戚氏愠怒道。

王璟也不出声了,瞅瞅徽妍,撇撇嘴角。

陈氏左看看右看看,小心地说,“姑君,那现下如何是好?”

“还能如何是好,人就在前堂。”戚氏没好气地说,瞪徽妍一眼,“你做的好事!”说罢,整整衣服,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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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各怀心思,到了堂上,只见司马融已经端坐在席,旁边立着一个仆人,手中拿着一根拐杖。

戚氏见到他,立刻露出笑容,迎上前。

“公台,远道而来,我等竟失远迎,实深愧!”她说罢,向司马融行礼。

司马融亦由仆人扶着起身,向戚氏深深一礼,“戚夫人,老叟冒昧登门,还望勿怪!”

“岂敢有怪!”戚氏笑容满面,“司马公乃贵客,妾请之不及!”

司马融却是长叹一口气:“老叟实无颜受夫人盛情,此番登门,乃是为赔罪而来。”说罢,目光落在徽妍身上。

堂上一时安静,所有人也都不自禁地看向徽妍。

戚氏也将眼角瞥她一眼,仍是没好气。

徽妍自知此事都是因自己而起,只得上前,向司马融深深一礼,“妾无状,愧对司马公。”

司马融看着她,叹一口气,“女君,老叟见到帛书,坐之不安,故而来此。”

王璟见得这般,忙道,“司马公,还请坐下,有话慢谈。”说罢,让家人取来坐榻,垫上软褥,亲自扶着司马融坐下。

众人分坐各席,徽妍在司马融对面,知道这架势是不会轻易能了。暗自深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

戚氏坐在上首,和气道,“公台,此事我等亦刚刚得知,老妇不教,小女骄纵,未想做下失礼之事。老妇必严惩,还请公台息怒。”

司 马融摇头:“此事乃因小儿而起,女君置气,乃在情理。小儿与陆氏之事,老叟一向知晓,未告知贵家,亦是老叟之误。”说罢,他看向徽妍,“女君之意,老叟已 知晓,亦请女君听老叟一言。小儿确曾有意于陆氏,但陆氏举止无状,老叟与先妇皆是不喜。陆氏之事,请女君安心,小儿上门提亲之前,已决意了断,日后绝无瓜 葛。此事,老叟以家声作保,绝无违背!”

这番话,与徽妍估计的并无多大差别,听过之后,并无慌乱。

“公台谬爱,妾深愧,亦不敢当。”她向司马融欠身一礼,道,“府君与陆夫人之事,府君已告知于妾。此事细处,妾并不知晓,然妾以为,府君既有所爱,妾与之为婚姻,便是不妥,故而致书府上,请退去婚事。”

司 马融道:“女君何言不敢当。女君德才兼备,贤名远播,老叟与太傅,当年一直有结亲之意,可世事身不由己,惜不得成,此事,戚夫人亦知晓。如今小儿与女君皆 独身,正是天造地设,若结百年,两家皆欢喜。”说罢,他看向戚氏,“老叟福薄,中年失妇,如今垂老,不久于黄泉,唯一牵挂者,唯小儿之事。本想有了女君, 将来便可含笑,岂料……”他没把话说完,却叹了口气。

戚氏忙安慰道:“公台莫忧心,有话好说便是。”说罢,对徽妍使了个眼色。

徽妍咬了咬唇,却不打算让步。

“公台,妾所致帛书,其中所言,皆乃妾真心所想。”她说,“退婚之事,虽是妾擅作主张,却是深思熟虑,如今亦是无改,还请公台见谅。”

司马融听着,面色一变。

“女君此言差矣!”他皱起眉,“婚姻之义,乃结二姓之好。此事乃两家商议,媒人亦已定下,女君说退便退,岂非失信于人!”

徽妍脸上发热,并不退缩:“公台此言亦差矣。不瞒公台,若妾当初知晓府君与陆夫人之事,必不会答应此婚事。”

“婚姻之事,乃父母做主,岂得自由擅论!”司马融似不曾料徽妍竟如此强硬,沉下脸,说罢,看向戚氏,“夫人!女君所言如此,未知夫人之意!”

“无礼!”戚氏瞪了徽妍一眼:“司马公乃贵客,岂可放肆如此!”

徽妍又气又委屈,正待答话,旁边的陈氏急急扯了扯她衣袖,让她打住。

戚氏说罢,转向司马融,欠身一礼,“公台,小女不肖,老妇深愧。司马公所言极是,婚姻之事,乃父母做主。儿女乃父母生养,含辛茹苦,所为一切,必是为儿女着想。”

司马融神色一松,颔首,“夫人明理。”

戚氏笑了笑,“故而,老妇亦以为,婚事还是撤去为好。”

此言出来,堂上忽而安静。

包括徽妍在内,众人皆是愣住。

司马融更是账目结舌,看着戚氏,不可置信。

“公 台,且听妾一言。”戚氏看着他,神色怅然,“公台,妾方才听公台所言,思及前事,亦甚欷歔。想当年,公台与莫夫人,妾与先夫,两家相善,其乐融融。可惜世 事万变,如今,公台与妾,结发之人皆归松柏之地,孑然于世,残喘续命。唯幸者,乃有儿女,相陪相伴,不至孤独。公台疼爱府君,妾亦深爱女儿,此乃为人父母 之同感,自不必言。公台,七十古稀,你我在世,至多不过十数年,而婚姻之事,乃伴儿女终身。妾以为,父母之爱,非强加于人,乃从儿女之心,唯儿女心愿所 至,方为大善,而违拗其心,必生怨怼,何来福德?当初司马府君来问意,老妇便说,小女若愿意,此事乐见其成。如今小女以为不可,而媒人未至,乃为止损,何 乐不为?此老妇之所想,愿公台听之。至于退婚反悔,老妇亦深愧,公台责难,老妇亦不敢辞!”

徽妍听着,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地望着戚氏说不出话来,几乎喜极而泣。

司马融神色不定,未几,忽而起身。他撑着案几,颤颤起身,旁边的仆人想去扶,被他推开。

“戚夫人!”司马融声音沉沉,“这,便是府上之意?”

戚夫人亦起身,向他深深一礼,“妾阖家,愧对公台。”

司马融还想说什么,忽然,一人快步上堂,“父亲!”

众人看去,又是一惊。

只见竟是司马楷!

他风尘仆仆,先是向戚氏与众人一礼,随后,转向一脸震惊的司马融,忽然向他跪下,五体伏拜。

“儿至家中,得知父亲已往弘农,急忙追赶。父亲!退婚之事,虽是王女君提出,却实乃儿所为!儿隐瞒前情,愧对王女君,此事女君无过!即使女君不提,儿亦将提请,此事乃儿与女君共同所想,已不可为,还望父亲息怒!”

他声音朗朗,众人听了,面面相觑。

司马融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少顷,他目光变得黯淡,仰天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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