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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之令_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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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说会吃苦药?”他把从音拉过来,刮刮她的鼻子,问道。

从音“咯咯”笑,捂着鼻子,却指指旁边,“徽妍说的……”

皇帝看向徽妍,正遇到她瞅来的目光。只见她神色温和,白皙的脸,因为日晒而添了些红润,却更是明艳。皇帝忽然觉得,自从她归汉重遇,她在自己面前低声下气过、哭过,眼泪水大概都流了一斤。而笑容,却不像今日这样见得多。

他 忽而想到许久以前的宫学里,徽妍在学官和皇子皇女们面前时,说话总是处处拿捏分寸,一本正经。可在闲暇之时,她与别的侍书或宫女们说话,却毫无拘束之态, 笑意盈盈。他还曾经在宫苑中遇到过她与别的侍书偷溜出来,游玩嬉闹,恣意而不失态,她的声音从花树的那边隐隐传来,自在而悦耳,如沐春风……

“这药怕是会有些疼。”徽妍从军士手中接过药盒,看了看里面的药膏,对皇帝道。

皇帝收回思绪,颔首,“无妨。”

徽妍用手指取了药膏,低头,轻轻将药膏涂在他的伤口上。如她方才所言,涂上去之后,有些麻麻的疼。皇帝却觉得,似乎不自在的地方并不在那伤口上。

他瞥了瞥徽妍近在迟尺的脸,忽而觉得面上隐隐臊热,不禁别开头。

只有那的指尖和气息,触在肌肤上,柔软似丝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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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程之后,队伍一路飞驰,将入夜之时,从朔方出发接应的两千兵马赶到。为首将官向皇帝见礼,并向他禀报,说杜焘领着四万余兵马,已经逼近王庭,并派出使者致书右贤王及各部,以大单于遗书相告,令他们不得再动刀戈,否则一律格杀。

“可有答复?”皇帝问。

“尚无答复。”将官道。

皇帝沉吟,让他请右日逐王来议事。

“漠 北匈奴,总共四百一十三部。”郅师耆看着地图,一处一处指着道,“上月,九十七部支持右贤王,五十五部支持左温禺鞮王,五十二部支持左渐将王,四十三部支 持我。如今左渐将王为左温禺鞮王所杀,其部众十五部归降左温禺鞮王,二十四部倒戈右贤王,其余撤往安稳之处避祸。”

皇帝听他说得清晰,微微颔首。

“如此说来,参战者也不过二百余部,其余何在?”皇帝问。

“其余者,或先前支持之人已死,或坐地观望。”郅师耆笑了笑,“皇帝陛下,匈奴人亦非蠢材,战事未明,跟错了主人可要惹祸上身。”

皇帝亦淡淡一笑,没继续说下去,忽而道,“殿下汉语说得甚好,朕曾闻,殿下生母是汉人,未知确否。”

郅师耆道:“正是。”停了停,又补充,“我母亲在我幼年时便去世,授我汉语者,乃是王女史。”

“哦?”皇帝道,却无讶色。

郅师耆看着他,忽然起身,正色向皇帝一拜,“皇帝陛下,我对王女史倾心已久,欲以女史为右日逐王妃,请皇帝陛下恩准!”

帐中忽而一片安静。

皇帝亦盯着郅师耆,未料到郅师耆会突然说出这话,面色变了几变。少顷,看着他,却是淡淡一笑。

“右日逐王,欲求娶王女史?”他问。

“正是!”

“朕不许。”他语气淡淡。

郅师似乎也不曾料到他会这般回答,愣了愣,急道,“为何?”

“不为何,”皇帝冷笑,不紧不慢,“王女史乃朕朝中女官,非和亲之女。朕此来漠北乃为接回外甥,而非为殿下婚事。”说罢,对众人吩咐,“散议。”

他起身,看也不看一脸复杂不定的郅师耆,往帐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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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外,汉军的将士们虽然奔劳一日,却仍精神抖擞,围坐在篝火边上,一边吃着糗粮一边聊着白日里的战事,还有人唱起歌来。

皇帝在军士们当中走了走,又探望了伤者,幸而伤都不重,不致掉队。还有上百名死者,尸骸带不走,只能就地掩埋。皇帝吩咐将官们妥善处理后事,表记功勋。又召见了死者们的同乡,温言鼓励了几句,让他们将遗物带回,交与死去军士的家人。

徽妍坐在一处火堆旁,用勺子搅着铜釜中的肉汤。

身后,蒲那与从音并排躺着,身上裹着厚毛毡,睡得香甜。他们毕竟年幼,体力远不及成人。看得出他们许多日不曾睡好,才停下歇息,他们就呼呼睡了过去,连食物的香味也无法唤醒。

徽妍不时回头瞅瞅他们,颊边带着笑影。

没多久,郅师耆忽而来到,一声不吭地在她身旁坐下。

徽妍见他面色不豫,讶然,“王子怎么了?”

郅师耆盯着她,张张口,却没说话。未几,他拿起一只碗,从釜中盛一碗肉汤。

徽妍看他动作太大,把一些汤汁都洒了出来,忙道,“慢些……”

这时,不远处传来军士的欢笑声。却见是皇帝正与他们说话,人人脸上皆喜气洋洋。

“……陛下真好。”附近,两名军士说着话,皆称赞。

“好什么,妇人一般。”郅师耆喝着肉汤,不屑地用匈奴语道。

他说话一向没轻没重,徽妍瞪他一眼,往他的碗里再添一勺肉汤,示意他说话小心。

“王子莫胡说。”徽妍道,“陛下是体恤军士,温厚待人。”

“温厚?”郅师耆忽然看着她,意味深长,“他待你也甚和善,是么?”

徽妍一怔。

她瞅了郅师耆一眼,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将勺子搅着釜中肉汤,“陛下待谁人都不错。”

郅师耆冷冷道:“王徽妍,我待你也和善,却从不见你这般夸我!”

徽妍啼笑皆非,看着郅师耆,觉得他此时真是有些怪异,“王子,可是出了何事?”

郅师耆神色不定,张了张嘴,正待说话,却忽而打住。

徽妍顺着他目光看去,却见皇帝朝这边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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