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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兰无长兄_第10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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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一环扣一环,每一环都牵扯无数的利益、派系,若是推行的好了,可谓是一石数鸟,若是推行的不好,也不过就浪费一些时间,再严重些,恐怕地方上也许会有几场政变。

  手握重兵,已经在军中达到鼎盛威望的拓跋焘,完全不惧怕任何动乱。

  拓跋焘趁着酒醉,将憋在心里许久的“分田”吐露给了贺穆兰,而贺穆兰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分、怎么分、分给谁,而是商鞅,是王安石,是无数曾经倒在“变法”上的政治家们。

  即使如此,贺穆兰注视着身侧似是醉酒说出妄言的君王时,也不过冷静地问了一句:

  “陛下此番说想要分田,是不是有木兰需要效劳的地方?”

  “分田”这两个字,无论拓跋焘是跟谁说,即使是最忠心于他的素和君,或是他最视为依仗的大臣崔浩,恐怕都要惊骇莫名,甚至劝谏不已。

  因为他们都深知这种变动会对大魏带来如何的改变,而这些贵族高门们早就已经将“一动不如一静”这句话刻入了骨子里,轻易不敢撼动已经渐渐平衡的势力壁垒。

  而拓跋焘没有真醉,他一边试探着花木兰的反应,一边期盼着她的回应。

  拓跋焘没有失望,花木兰此刻的反应,正是给了他一记强心针的回应。

  正如拓跋焘所料,若是百姓或者鲜卑军户们对此政并无抵触之处,他想要从下往上的推行就成为了易事。

  他却不知道,贺穆兰表现的如此平静,并非是因为“分田”并不牵扯到她的利益,相反,若是拓跋焘需要她上书或者附议成为改革派的一份子,那她也会义不容辞。

  从太平真君年间到现在,她到过后世,见过邬壁下百姓如何屈辱的依附宗族而活,见过卢水胡人和其他杂胡的苦,见过百姓为了躲避赋税和徭役纷纷出家而引出灭佛,见过地方盘剥无法营生而不得不堕落为盗贼的流寇……

  她见的苦难太多,以至于到了即使知道变法可能带来的下场,也不愿袖手旁观的地步。

  拓跋焘已经渐渐站直了身子。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非常苦逼、非常倒霉的君王。

  他登基时,众敌环饲,他父亲的尸骨还未寒,就被柔然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好不容易广纳后宫,愣是怎么也生不出儿子;等抱养了兄弟家的孩子吧,儿子又出来了,差点让兄弟反目成仇,闹到骨肉相残的地步。

  他好不容易盼来的天生将星,年轻有为,足以为他开疆扩土几十年,一眨眼,变成了个女的。偏偏这女人还让他从心底里敬服,甚至愿意为她隐瞒身份、规划前程,只为了她能走的顺遂一点,并肩的久一点。

  可如今,拓跋焘却认为哪怕有这么多的磨难,这么多的不尽人意,老天爷已经赐下了这么一个人,未来也许会赐下更多和他志同道合之人,哪怕之前受过那么的折磨和失望,也是值得的。

  看着神情坚毅的贺穆兰,拓跋焘笑了。

  “哪里需要你做什么……”

  他望着后面渐渐聚集而来的宿卫,用一种坚定的语气说道:“想要大魏国库丰盈,光靠劝课农桑是没有用的,根本的问题没有解决。均田之事,从我开始,至我的儿子、孙子、曾孙、玄孙,除非大魏粮食短缺、人口不足的问题解决,否则要作为我大魏的律法,一直推行下去。正因为它如此重要,所以我不能允许任何一位大臣在我死后因为这个而惨遭不幸,导致均田失败……”

  他也是读过史书的,当然知道商鞅变法的结局是什么。

  “此事我欲自己在朝中提出,不需要任何大臣为我上议。”

  宿卫们已经有几个隐约听到了“均田”二字,顿时惊讶地停住了脚步,反倒不敢再上前了。

  拓跋焘看了一眼自己的宿卫们,对着贺穆兰不紧不慢地说道:

  “露田属于国家,从平城开始,先分露田。有露田开垦,可得良田和出产,直到得田之人老死,露田归回国家,变为良田;麻田可得布,桑田可得丝,盈者得卖其盈,不足者得买其不足,如此一来,等到了灾年,就不至于饿殍遍野……”

  他说的未来太过美好,以至于贺穆兰忘了身在何处,只顾入神的听着他的广阔计划。

  “除了田,耕牛、种子,也要进行分配,否则杂胡和贫户有田无种,又无人力开垦,只能对着露田空叹息。南朝耕种技术成熟,我欲派遣使者、商人、前往刘宋学习耕种、购买有关耕种的书籍、农具,雇佣擅长耕种的老农来我大魏推广新的耕种知识……”

  拓跋焘双眼熠熠生辉,饮酒后的亢奋带着精神上的满足,使得他说出来的话带着一种别样的魅力。

  像是被他的话语吸引一般,还在不远之处进退为难的宿卫中,开始有人不由自主的向着这位年轻的帝王迈出了脚步。

  一人,两人,三人……

  随着拓跋焘的语气越来越坚定、神情越来越自信,靠向他的宿卫也就越来越多,脚步也越来越稳健。

  “我大魏如今兵强马壮,却不敢说再无后患。打仗需要粮草、灾年需要粮食,粮食便是一切,人口便是一切,我欲让大魏四方无事,国富民康,需要依仗的正是诸位忠诚之士,我如今正当盛年,诸位也正当盛年,我身为一国国主尚且不惧,各位难道就如此惧怕吗?”

  他环视四方,只见宿卫之中十之七八已经重新围绕在他的身边,可尚有一部分人没有出现什么亢奋的神情。

  这些宿卫大多并非鲜卑人马,而是地方宗主督户之后,或是和地方宗主有所关系。

  拓跋焘试探的目的已经达成,最后的“惧怕”几字,犹如巨石压顶一般向着这些宿卫逼去,有些性子不够沉稳的,当场就跪了下来,伏地只敢低呼“万岁”。

  一些不想跪,也不想表态的,看到身边的宿卫跪了下来,只好露出一副不得不跪的样子也跪了下去。

  这些心中有所不甘的宿卫都已经跪了,更别说之前神色亢奋的热血汉子们。在贺穆兰的率先引领下,营门外的诸卫纷纷向着拓跋焘低下了他们的头颅,服从他的决定。

  四方拜伏,唯有拓跋焘屹立其中,神采昂扬。看此时,挥斥方遒,指点江山,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不知多年后再想起此幕,在场诸人不知又有什么样的感触。

  是后悔,还是骄傲。

  这世上有一种力量,原本就是超脱门第、超脱民族、超脱凡俗的。

  ——这是向上的信念,是历史的足迹,是天道和人道的权衡与挣扎。

  能为这样的君王效力,贺穆兰与有荣焉。

 

  贺穆兰正为了盖吴的卢水胡族人在军营里混吃混喝而努力奋斗,而他那些耿直刚毅的族人们,甚至间接促使了北魏这位年轻君主改革的决心,他自然更是更不知情。

  若是他知道了拓跋焘的决心,便更不会后悔为了花木兰而如此拼命。

  正如盖吴所想的,天台军过去的族人没有那么容易来到平城。盖吴有盖天台的挚友帮助,所以可以洗白身份进入平城,甚至能带着昔日的手下混成商队进来,可他的叔叔们却没有这样的本事。

  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进入平城,甚至能带着可怕的武器,他们借助的力量,是来自于北凉。

  拓跋焘以为那重弩来自于刘宋,这推断并不假,不过却不是刘宋人在指使一切,而是北凉的白兴平。

  北凉是由卢水胡人建立的政权,多年来自然也对天台军多有资助,白兴平是杏城出身的卢水胡人,一直充当着北凉朝廷和天台军之间的“中间人”身份,对于诸国之中给卢水胡介绍活计的“头子”都十分熟悉。

  借助往日的关系,白兴平轻而易举的联系到了盖吴两位叔叔的手下,并且将他们引荐给了沮渠牧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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