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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樨花开秋来晚_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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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哀家已经叮嘱她上午回宫了,没有必要规定到什么时辰罢?”高太后端在手里的茶盏晃了晃,皇上为何一定要这般苛待慕大小姐,即便她的父亲再有什么不对,可她却是无辜的,不该将这分气撒在她头上。

  “母后,不必多说,她进宫就是替她父亲受过的,朕怎么能让她过得如此逍遥自在?”赫连铖转身就走,心中带着微微的惆怅——过慈宁宫这边来便是想看她在做什么,结果竟然扑了一个空。

  江六赶紧跟上了赫连铖,一步也不敢落下,皇上这心思可真难猜,瞧着他对慕大小姐的所作所为,仿佛是讨厌她的,可他怎么就觉得皇上去慈宁宫就是想见慕大小姐呢?

  以往,皇上去慈宁宫可没这般勤密,隔两三日不去也是寻常的事情,可自从慕大小姐进宫,皇上几乎每日都要去慈宁宫一转,有时甚至还要去两次。

  “阿启,”高太后看了看站在殿中的高启,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听灵慧说,上官太傅对你夸奖有加?”

  “那是太傅大人谬赞了。”高启恭恭敬敬道:“学海无涯,启不能停手中舟楫。”

  “好好好。”高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娘家这个侄子可真是人中龙凤,年纪虽小,可那天生的气质却在,站在那里英姿挺拔,就如一棵青松:“阿启,我记得你是正月满十岁?再过一个月,你可是添了一根轴了呢。”

  “母后,启哥哥肯定能有十根轴!”灵慧公主欢颜笑语,望着高启,脸上犹如有春花绽放,盈盈烂漫。

  “十根轴……”高启摇了摇头:“我想那时候我的子子孙孙们都会喊我老乌龟了。”

  “噗嗤”一声,侍立一侧的沉樱忍不住笑了起来:“高大公子实在有趣,你的后辈如何敢称呼你为老乌龟?”

  “只是启妄自推测而已。”高启说得极为认真。大虞习俗,以轴来指十年,胡族长寿者不多,能到七根已被称为高寿,灵慧公主说十根轴,那便是一百岁,若按照胡族不少人十二三岁便生了孩子,只怕是曾孙都已经做了爷爷。

  高太后听着这孩子气的话,忍俊不禁,将茶盏放回到桌子上边:“阿启,我愿以为你是个稳重的,可没想到你也还是会冒出几句小孩子的话来。皇上已经走远了,阿启,你还不快些去追?你可要记得你的身份。”

  高启现在的身份,是赫连铖的伴读。

  “是。”高启赶紧低头行礼,飞快的退了出去。

  “母后,启哥哥以后肯定会有出息,是不是?”灵慧公主贪馋的看着高启的背影,一脸赞赏:“上官太傅总是夸启哥哥,说他聪敏勤奋,还赞他的字写得好看,说他以后会是咱们大虞难得的俊才呢。”

  高太后瞥了灵慧公主一眼,女儿是个直性子,什么话都藏不住。

  殿外北风呼啸,树木被刮得不住得摇晃着身子,不断有枯枝簌簌的掉落到地上,青石小径上细细的枯枝纵横交错,几个宫女正在低头打扫。

  “请问姐姐,墨玉姑姑押着那个人去了哪里?”高启拦住了一个宫女,轻声软语。

  宫女抬起头来,见着是高国公府的长公子,莞尔一笑,伸手指了指后院那个方向:“你是说那个守门的王公公?墨玉姑姑拖着他去后院了,做错了事的奴婢,都是在那里受罚的、”

  “多谢多谢。”高启撩起云锦袍子的下摆,飞快的朝后院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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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枝枝相交缠(三)

?  一夜北风紧,耳畔仿佛有什么人在哭泣,哭声断断续续,从未停歇。树枝被风吹得东摇西晃,扫着琉璃瓦,一点点擦刮作响,不断的将人从梦中惊醒。

  赫连铖猛的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用力的喘了两口粗气,睡在龙床踏板上的小内侍睡得很机警,听到床上的响动,已经翻身站起:“皇上,可是要喝水?”

  “不,朕不渴。”赫连铖一只手撑着额头,重重的又喘了两口气。

  方才他做了一个梦,噩梦。

  慕瑛拿了一把刀子朝他冲了过来:“就是你,就是你把我母亲送过来的东西都拿走了!我记恨上了我的母亲,她也不再喜欢我!”

  他惊慌失措,想退后,可却没有挪动步子,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刀子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流血了,真的很痛,可让他更觉得痛的,是慕瑛那愤怒的眼神。

  是他将她与慕家的联系斩断的,他不希望看着她与慕华寅亲近,她要完完全全脱离慕家,成为这皇宫里的一个人,能一直生活在他的身边。

  可现在,慕瑛的眼神比那刀子还冷,就像无形的刀子扎进了他的心,一刀又一刀,他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在碎裂,哗哗作响,身子感到一阵阵的疼痛,最后他痛醒过来。

  “皇上?皇上?”见着赫连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捂着胸口喘气,小内侍有些惶恐:“奴才这就去喊江公公。”

  “不用。”赫连铖摆了摆手:“朕没事,去给朕沏壶热茶。”

  “是。”小内侍轻手轻脚,弓着身子走了出去。

  赫连铖看了看他的背影,伸出手在枕头下摸索了一阵,抽出了一件衣裳。

  上好的流光锦,在高高立着的宫灯照映下,不断变幻着色彩,衣裳的领口点缀着一串精心绣制的木樨花,淡淡的黄色,似乎芬芳依旧,每一朵木樨花里,竟然还缀着米粒大的黄晶石,闪闪的耀着人的眼。

  这肯定又是慕夫人亲手做的,一针一线,就如他的母亲那时候给自己做衣裳帕子一样。

  赫连铖紧紧的抓住了这件衣裳,仿佛间摸到了母亲温热的手心,他吸了吸鼻子,将那泪意忍了下去。

  母亲亡故了,他不能再享受到母亲的爱,慕瑛也不能。

  她必须陪同他一起受苦,一起受折磨,她不能讲自己抛到一旁!赫连铖抓紧了手中那团衣裳,用力撕扯了两下,流光锦织得很结实,慕夫人的手工精细,衣裳没有半分损坏,依旧完整无缺。

  “皇上!”

  那个小内侍还是将江六喊醒了,赫连铖赶紧将那一团揉得发皱的衣裳塞到了被子里头:“江六,你来作甚?”

  “老奴听说皇上做了恶梦,过来瞧瞧。”江六佝偻着背走到了赫连铖身边,仔细打量了下他的脸:“皇上,你做了什么恶梦?满头都是汗。”

  “也没什么,朕看到了一只老虎,正在朝朕扑过来。”赫连铖一把握住了江六的手:“江六,帕子给朕,朕自己来擦。”

  从今年夏天开始,赫连铖便不喜欢内侍们贴身伺候,就连从小开始便伺候他的江六,他也不大喜欢他近身,总觉得那阉人的手摸到自己身上时,心里就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黏糊糊的,就像一块烂泥,甩也甩不掉。

  “皇上,老奴又忘了。”江六将帕子交给赫连铖,垂手立在床榻前:“皇上,你这是心结,你过于畏惧慕大司马了,老奴觉得慕大司马……”

  “你觉得他怎么样?”赫连铖的手停住,帕子贴在额角,半天没有动弹。

  江六暗暗叹了一口气,太皇太后与高太后都惧怕慕大司马,她们总是跟皇上说,一定要提防慕华寅,不能让他再扩张势力,可自己瞧着,慕大司马好像也没什么野心——讲真,大虞皇朝已经不如文帝武帝时期强盛,这五十年里已经交替换了七八任皇上,若是慕氏一族真有异心,凭借他们的实力,要谋逆篡位,并非是一件难事。

  当年慕家先祖慕熙辅佐幼帝登基,宫中混乱,全凭他一力维持皇室安宁,彼时幼帝有心禅让,慕熙坚决推辞:“慕氏世世代代效忠皇室,匡扶皇上登基治国乃是慕某之己任,怎会有那狼子野心?皇上还是莫要再提。”

  皇上感念慕氏忠心,后来授了慕熙三道免死金牌,且可传慕家家主,世袭罔替:见天不死,见地不死,见兵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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