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樨花开秋来晚_第2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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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玉,怎么了?”太皇太后觑着墨玉姑姑的神色,也觉得有些不对劲来:“你究竟想说什么?别躲躲闪闪的。”

  “娘娘,新皇……乃是太后娘娘所出的先太子殿下,不是太原王。”墨玉姑姑低头,不敢看太皇太后的脸,一口气说了下去:“在登基大典上,太原王亲手将先太子殿下抱上龙椅,并向群臣宣布,先太子殿下子承父业,当为大虞新皇,他依旧只能是大虞的太原王。”

  墨玉姑姑说完,垂手低头站在那里,心中琢磨着,太皇太后娘娘会不会将手中的茶盏掷出去?自己要不要出去喊人进来打扫?

  站了一阵子,唯有茶盏落地的声音,茶水溅出了一地,此后太皇太后再没有说一个字,四周寂然无声。

  墨玉姑姑微微抬头,却见太皇太后倒在阔大的椅子里,眼睛微微闭着,满脸红光。

  “娘娘,娘娘!”墨玉姑姑有些惊慌,一步奔了过去,扣住太皇太后的脉门摸了下,只觉脉象紊乱,心中大惊,赶忙转身奔出去让宫女去请太医。

  等着太医来的时候,太皇太后情形已经不大好,四肢不能动弹,嘴角已歪,涎水慢慢的从张开的嘴角处流出,就连说话都异常困难,只能听到她咿咿呀呀的声响,却不知道她究竟在说什么。

  昔日那仪态万方,慈眉善目的太皇太后,转瞬间便成了病入膏肓的老妇。

  慕瑛闻得太皇太后得了重病,赶着往慈宁宫这边过来,步子有些疲惫。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让她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

  赫连铖死了,她心如枯木,宫里宫外暗潮如涌,她也没有再去管,只要保住等儿的性命,她便已经觉得十分不易。她眼睁睁的看着朝堂那些官员们墙头草一般上劝言表,看着慈宁宫里太皇太后召见太原王,力压他接受这新皇之位。

  最后,尘埃落定,新皇登基的日子姗姗而来。

  新皇登基大典,她本以为与自己无关,可赫连毓却派人将她请了过去,她有些不理解他的做法,只不过还是抱着赫连璒去了——或许赫连毓是觉得心中有些不安,希望他们娘儿俩能到场,让他心里有一种皇兄也已经点头的安慰。

  慕瑛对赫连毓称帝这事,并没有别的看法,在她心里赫连铖并不是一个适合做皇上的人,赫连毓远远要比他皇兄得民心得多。只是她觉得,这登基大典与赫连铖的死隔得太近,有些迫不及待的味道,让她这未亡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毕竟赫连铖过世才半年,赫连毓怎么就不能等一等呢?

  可是万万没想到,在登基大典上,赫连毓竟然将赫连璒抱上了龙椅,这让慕瑛惊讶得快说不出话来——他真的竟然那般心地清澄,对那高高在上的皇位一屑不顾?

  “瑛姐姐,你且陪着皇上坐好。”赫连毓的笑容依旧还是那般温暖,就如三月的春阳,瑛姐姐三个字,勾起了慕瑛无数的记忆。

  他没有喊自己皇嫂,也没有喊太后娘娘,他还是喊自己瑛姐姐。

  他一点都没有变,他还是昔日那个阿毓,心如水晶般的少年。

  抱着赫连璒坐在龙椅上,接受着群臣们的朝贺,慕瑛看到了站在最前边的那几个人,有她的弟弟慕乾,还有——昔日最爱穿白色长衫的高启。

  慕乾与高启因为帮助平定大虞内乱,故此被监国的太原王擢升为辅国大臣,虽然这官阶还未正式定下来,可穿的却是深红色的常服,有正一品的待遇。

  身份特殊,故此能站在朝臣前边观礼,他们能看得清楚龙椅上的慕瑛与赫连璒,慕瑛也能看到他们两人的面容。

  慕乾跟原来比,仿佛多了一份成熟,慕华寅的死似乎让他懂了不少东西,他站在那里,就如一棵青松一般,剑眉星目,威风凛凛。慕瑛打量着他,仿佛昔日慕府里那个穿着银白色长衫的慕大司马回了魂,就藏在慕乾的身体里,无形中有一种摄人的威仪。

  而站在他身边的高启,却显得老练了许多,昔日那个温润如玉的白衣年少,此刻却已经是内敛成熟,只是他眼里的那抹温柔,却似乎从来也未曾变化过。当他抬头时,四目相交,慕瑛很清楚的看到了他眼底里那丝说不出来的情意,就如那平静的海滩上有一波波细浪,慢慢的朝她推着过来。

  她心中有微微的慌乱,但很快平静下来,敛了面容,安静祥和,直到登基大典完结。

  才抱着赫连璒回到映月宫,就听着有宫人来报,太皇太后得了急症,情况危急。

  急症?是她多年的希望终于落了空,故此怒火攻心罢?慕瑛快步朝慈宁宫的寝殿走了过去,心中不住的掂量。

  她一直对高太后有所怀疑,只是抓不住她的半分把柄,昔日上元夜的暗杀,青苹之死这些事情,她心中有一种感觉,这跟太后娘娘脱不了干系。可她却怎么样也找不出高太后的手笔,这些事情做得有如飞鸟过境,不留痕迹。

  见到躺在床榻之上的太皇太后,慕瑛也是吃了一惊,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原以为只是急怒攻心的太皇太后,竟然会病得这般重。

  一个垂垂老矣的妇人,躺在床榻之上,口里说着含混不清的话语。慕瑛走上前去,发现那曾经精光四射的眼睛,此时却是浑浊不堪,以前那神态安然的皇室贵妇,就在这一日间变了个模样,就如一张本来即将腐烂的纸,有人用手指轻轻一戳,顷刻间便灰飞烟灭。

  她这是心病罢?因着自己的儿子没有能如愿以偿坐上那把椅子。

  千算计万算计,却忘了将自己忠厚纯良的儿子算在里边,失手了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慕瑛站在太皇太后床榻之前,说了几句寻常探病用的话语,躺在床上的太皇太后置若罔闻,一双老眼漠然的望着帐子顶部。

  墨玉姑姑垂手站在一旁,实在出不了声,太后娘娘这是来向太皇太后娘娘示威不成?太后娘娘是个聪明人,她心里头应该知道太皇太后是为何病倒的,故意站在这里,跟太皇太后说些场面上的话,可暗地里处处都是戳着太皇太后的心病在说:“等儿登基做了皇上,我会好好的监国,母后你便放心养病罢,宫里宫外的事情,以后您可别再操心了,免得累坏了身子。”

  这都是些什么话!墨玉姑姑望着慕瑛朝外边走出去的背影,心中气愤不已,太后娘娘是故意的罢?像自家娘娘这般心高气傲的人,听了这些话,还会好得起吗?

  墨玉姑姑悲伤的望着床榻上的太皇太后,发现有一滴老泪从眼角处滑落,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娘娘,您且安心养病把,事情都到这一步了,您就别多想了。”

  床榻上的太皇太后没有回答她,口里发出了咳痰的声响。

  新皇登基后一个月,太皇太后薨。?

☆、第 224 章 明月松间照(三)

?  青州城内有一处宅子,不大,可却设计得极其精巧,高门大户里该有的,这宅子里都有,就如象牙上雕刻出来的东西一般,很是精致。

  春月夜,月色如水,银白的月华如轻纱,笼罩着天地万物,小径上的落花,就如粉白色的毡毯一般,不住的随着微风变幻它的身影。小径的尽头,伫立着一个人,不知他站了多久,身上已经落了一层花瓣,粉红粉白的从肩头飘落。

  箫声一缕从远处响起,幽幽咽咽,那人听到箫声,情不自禁抬起头来往院墙方向看了过去,一个穿着白色长衫的人正持了碧玉箫在手,朝这边走了过来。

  “阿启,你来了,她怎么样了?”伫立在树下的那人似乎有几分焦急,奔上两步走到了高启的面前:“她还好吗?”

  高启望着眼前的那人,微微一笑:“好,她一切都好。”

  那人颓然,一双手放了下来:“你一点都不明白,怎么会好?瑛瑛没有阿铖,怎么会好?”

  “她没有你,可她却有大虞天下,有她的孩子。”高启毫不留情的望了他一眼:“你在她心里,只不过是一个过客而已。”

  “不,不会,绝不是这样的。”那人喃喃一声,倒退了一步,脸上露出一丝绝望来:“瑛瑛绝不会忘记我,绝不会!什么过客不过客?那只不过是你在嫉妒我而已!我与瑛瑛之间的感情,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

  “我何须嫉妒你?若我真是嫉妒你,我只需将那千日醉变成毒药,你现在就不可能在这里跟我说话了。”高启气定神闲的望着面前的这人,面容虽然平静,心底深处却是翻江倒海一般的涌动——是,他嫉妒他,嫉妒他曾拥有过慕瑛那般青春年华,嫉妒到现在慕瑛心里还在想着他,想着这个在外人看来已经过世了的人。

  “阿启,你说过的,只要我将孽念消除,前尘斩断,便会让她知道我依旧还活在这世上,我已经跟着高僧修行了五年,难道还不能让你满意?”那人的脸色露出几分绝望来:“阿启,我知道你素来仁义,难道你一定要在这事情上为难于我?你虽然装出豁达大度来,可你也要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强求。”

  这句话甫才出口,高启的脸色便是一变,那气定神闲再也装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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