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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宅生存手札_第1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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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看到阿芸双掌轻拍,白色的粉末从她掌间泻出。

  谢律呆了一呆,忽然就明白了这粉末是什么东西。他看着女儿美丽安静的侧颜,不知怎么的,竟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他知道阿芸碾碎的是珍珠,可莫名的他会想,若那不是珍珠,而是他的手,他的头……

  谢凌云拍拍手上的齑粉,含笑看向父亲:“爹爹?你说现下吗?现下自然有现下的想法啦。”

  谢律微微一抖,她的想法她不用说,他也知道了,是索性跟人动手了么?看谁不高兴,直接拍碎?

  他知道阿芸跟着薛裕学功夫,也听说过阿芸是练武奇才,且力大无比,还曾救过贵人。但是,但是他从没想过,阿芸竟然用武功来恐吓他!

  这是恐吓吧?只差没明着说,会将人拍成粉末了。

  谢律勉强一笑:“阿芸最近还在学功夫吗?”

  谢凌云不明白爹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她笑笑:“啊,一直有练。爹爹也想学?”

  谢律摆手,不想,一点都不想。

  谢凌云面上略带失望之色,她笑笑:“这样啊。爹爹,美人儿的事,要不要再想想?有些话,阿娘虽然不说,可我想,爹爹心里是知道的。阿娘只有爹爹一个,爹爹身边有别人,阿娘会难过的。爹爹就不怕因为一个美人,阿娘跟爹爹生分?”

  她说这话,其实也很无力。在这个世上十多年,有些规矩,有些世情她也清楚。这事,论理,她的确是不该管的。但是她又担心,若连她都不管,任其发展,她会后悔。

  谢律黑沉着脸:“这话谁教你说的?”

  谢凌云摇头:“没谁教我,我自己说的。”

  她母亲薛氏背后默默流泪,不肯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也不要她管这件事。谁还能教她呢?

  原本谢律还在犹豫要不要收下真娘这个烫手山芋,可方才女儿那一手,惊得他瞬间一点念头都没了。阿芸性子直,不会真的做出什么事情来吧?还有琬琬,琬琬心里有想法,这他倒是也能想到。——尽管他第一次跟琬琬商量时,她只说由他做主。

  但是,若要这般顺着阿芸的话,表态说怎样怎样,倒显得他这老子被女儿唬住了一样。

  这怎么行?他威严何在?

  于是,谢律严肃着面容,说道:“没谁教你,你就先回去。你想说的话,我已经知道了,我自有打算。”

  谢凌云“哦”一声,也不知道自己的话,爹爹听进去了多少。

  谢律又道:“还有,方才的事情,不准跟任何人提起。哪有做女儿的,反倒管老子的事儿的?说破天,也没这道理。”

  谢凌云点头:“嗯。”似是认真记下了。然而,紧接着,她又问了一句:“对了,爹爹,那个美人,年纪比我大,还是比我小?”

  谢律沉了脸:“赶紧回你房去。”问年龄大小,这不是说他老不修么?!

  直到女儿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掸了掸衣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轻轻叹了口气:“这丫头,真是……”

  因为认为阿芸先学会叫爹,是跟他亲近,所以他也乐意对这个女儿好些。阿芸年纪越长,容色出众,如今又成了未来太子妃。在谢律心里,无疑她的分量并不算轻。对于她的意见,他下意识也会考虑一二。

  阿芸不赞成么?呃,与其说是阿芸不同意,不如说是琬琬反对。

  谢律按了按眉心,深吸一口气,掀帘入内。

  薛氏看见他,站起身来。她看他面无表情,也猜测不出他此刻的心思。

  她打量着他的时候,谢律的目光也在妻子脸上流连。

  薛氏跟谢律年纪相近,已经不算年轻了。虽然她一向衣履整洁,气质娴静,声音轻柔更是一如初遇。可到底还是不大一样了。她眼角有了岁月的痕迹。眼睛红红的,虽然不见泪痕,但八成是偷偷哭过的。

  他想,可能她没她说的那般不在意吧。

  思及此,谢律心里一软,在桌边坐下,自行倒了杯茶,缓缓说道:“阿芸说,你不想府里再添人了。”

  薛氏看他一眼,心微微一紧,没有说话。

  ——她的确不想后院再有其他女人。十多年前,她对谢律失望,麻木地面对冯姨娘、岳姨娘,以及那几个庶出的子女,吃穿用度,都不曾苛待。她想,感情没了,至少还要有贤良的名头,还有正室夫人的大气体面。

  后来那两个姨娘或是死,或是被送到庵堂,谢律身边妻妾只剩下她一个,再后来更是为了她而拒绝了陈二老爷所赠送的美人。他们回京,一家人团聚。他在老太太卫氏面前回护她,不再提纳小之事。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他们刚刚成亲时。

  她那时分明又对谢律生出了希望。

  薛氏的反应,谢律自然是当她默认了。他叹了口气,有些动容,又有些无奈:“琬琬,你……”

  薛氏看着他,反正阿芸已经说了,她的态度也不那么重要了。她慢慢点头:“是,我不想……”

  伴随着这句话,她的眼泪也滚落下来。她扭转了头,不想教谢律看见她的眼泪。

  谢律沉默了,有点失望,又有点感动。失望的是,琬琬确实生出了妒意,感动的也是这一点。一时之间,他也分不清是失望多些,还是感动多些。

  琬琬已经很多年没在他面前掉泪。他犹豫了一会儿,拿袖子去给她擦泪,被她给推开了。

  谢律身体微微一僵,叹口气,说道:“琬琬,你让我说什么好?”他干脆移了椅子,坐在妻子对面,说道:“那个真娘,我当时是糊涂,没拒绝掉。可我跟你商量,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任我安排,想安排哪儿安排哪儿。我想着,你不在乎的……”

  薛氏哂笑,斜了他一眼。不在乎?哪个女的会不在乎?

  谢律又道:“我听阿芸提起绥阳,说起冯氏和岳氏,你……她们俩人都不在了,我就直接问吧,你当年因为她们而介怀?”

  他说这话时,甚是心虚。老实说,那时他也感觉出来了,琬琬绝对是介怀的。可他那时一面是为了赌气,一面是觉得理所当然,也就不去管她心里怎么想。反正不管她怎么想,这都不是她能做主的,不是吗?

  ——他是男子,身边不能没人。她不肯陪他去赴任,老太太赏赐他丫鬟,他还能拒绝不成?等琬琬也到绥阳时,冯氏、岳氏都给他生下了子女,也算是他身边的老人了,难道他还能把她们赶出去?

  薛氏轻哼一声:“我哪敢?她们都是你心尖尖上的人,我哪里敢?”

  谢律听这语气,知道她的确是介怀的。他心中几分酸涩,定了定神,说道:“琬琬,不止你介怀,有件旧事,我也耿耿于怀至今。”

  “嗯?”薛氏一怔,疑惑地看着他。

  谢律喝了口茶,说道:“你说我把她们放在心尖上,你可曾想过为什么?”

  薛氏冷笑,还能为什么?妻不如妾啊。

  谢律也不等她的答案,自行说道:“这事我也跟你提过,当日我被贬到绥阳,是她们两个跟着我赴任。绥阳困苦,她们没说过苦,没喊过累,生儿育女,任劳任怨。琬琬,那时你在哪里?你在京城,你在侯府。冯氏和岳氏照顾我的饮食起居,样样都好,可是人情往来,管理内务,她们都丁点不会儿。我最艰难的时候,我常想,要是琬琬在就好了。可是,琬琬,你说你那时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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