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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横刀_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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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麦允良木然点头:“我不会说,严总您放心,再也不会提起这件事。”

  ……

  两人在茶坊内就分道扬镳,严小刀脸上看不出任何激烈情绪,郑重道:“麦先生您多保重,如果有什么事,一定打我电话,我先走了。”

  他没有再踏上麦允良的车,大步迈出茶坊冲入冷风里,北方的初春春寒料峭,杨树漫天飘花,撒乱人的心。

  他一人踏在遍地杨花的便道上走着,也没什么表情,只是独享寂寞,分门别类整理自己的情绪。他内心深处稍稍有那么一刻在权衡,是继续单身享受无拘无束的自由和百无聊赖的寂寞,不必负担任何烦恼,还是选择用肩膀揽住一个人,扛起有可能接踵而至的全部非议和压力,就守护在那人身边。

  这种权衡持续了大约十秒钟,天平沿着单一方向的摇摆一头栽过去,两侧砝码的胜负已分。

  他想要那个人,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或者以后将要发生什么。

  三天之内,有人往凌河身上连泼两盆脏水。

  第一盆脏水来自戚爷。他不敢质疑干爹在骗他,但圈内的风言风语怀疑凌煌就没有死,凌煌与儿子之间“不干净”。

  第二盆脏水来自麦允良。麦允良当真不像在编故事说谎,这人在茶坊里自始至终都濒临崩溃状态,身体一直痉挛。以严小刀可算丰富的江湖经验,麦允良应当患上比较严重的抑郁症了,这要是装的编的,演技就太高超。麦允良没这个演技,也不会有人搭上自己和家庭的双重人格名誉编出这种故事博人同情。

  他心里非常清楚,凌河是有秘密的,凌河的家世和父亲是有问题有内情的。

  凌河有两幅面孔,有时性情孤僻乖张不近人情,这一定是有缘由的。

  凌河只提过少年时代出外留学,但究竟留学几年,是否在内地生活过,跟谁一起生活,这些背景严小刀其实一无所知,也从不刨根问底。

  在他的观念里,钟情就是钟情,钟情不论家世门第。

  他脑海里印象深刻的,就是凌河对他说过的许多话。

  凌河开心像孩子似的说,“我个子比你高,我搂着你才合适。”

  凌河夜深人静与他目光交汇时说,“允许你点播,我教你弹曲子。”

  这些是演技?

  严小刀闭上眼回想,身边这人虽然演技实力一贯精湛,偶尔的偶尔真情流露时,彼此之间情谊就是真实的。

  他在路边小店买了一根夹心大糖葫芦,就坐在马路牙子上,任凭冷风和尘土扫过他的风衣后襟。他撸着红果豆沙和橘子,大口大口咀嚼,舔到嘴角的糖渣,确认这玩意还是心目中那个味道,偶尔夹杂一些粗粝异物口感但本质酥软香甜。

第三十四章 情之所至

  晚上, 严总回家比平时晚很多, 回来就已经是全楼兄弟们例行熄灯睡觉的钟点。

  他们这座院落很大,严小刀住的这是主别墅,楼下两个房间睡了四名小弟。主别墅旁边还有一栋加盖的副楼,也能睡七八人。平时就是十几个男人混住。

  严小刀刻意耗到了晚饭和饭后娱乐时间结束,避开所有不必要的纠缠。心有些疲惫, 不想听不相干的人在他眼前打趣聒噪他与凌先生的关系, 平生头一回觉着, 这单身汉“集体宿舍”嫌太挤了。

  通往起居间的露台上似乎有人影, 再仔细一看,就是那株鹅掌枫的树影, 从春至秋将落叶飘得四处都是。

  勤快的宽子从楼下卧室探出个脑袋,乱发显示睡意, 被严小刀做了个“嘘”的手势赶回去睡觉。事实上, 今晚的背景音催眠曲非常高级,都不是唱片录音,而是现场演奏,是他们这楼的御聘专属琴师用施坦威弹出来的。月光流水,一地春红,整栋别墅内飘荡着妙不可言的钢琴曲。

  起居间正中摆放着华丽的三角钢琴。弹琴人的背影安静优雅,从背脸看去脖颈至脊背一线的弧度完美,衬衫下匀称修长的肌肉最终都收拢至柔韧的窄腰上。风流的气度倜傥的身姿都像是从云端步下,这不是凡尘……

  熊爷和三娘都变得安静了,被琴声调教得走路姿势拿捏起猫步,迈着文艺狗的步调,四只肉掌轻拿轻放,而且秉承着一曲终了才能鼓掌的西洋演奏会礼仪,不到曲终绝对不敢汪汪乱喘,曲终了才敢跑过来与主子爷亲昵磨蹭。

  严小刀将西装外套留在沙发上,走过去,坐到琴凳空着的一侧。

  位置就是给他预留好的,专等他归来。

  “对不起啊,回来晚了。”严小刀将双手放在琴键上,随便敲几个音,太安静让他受不了。

  凌河淡淡地一翻眼皮,话里有话:“回来睡觉就好,不然别墅闹鬼。”

  严小刀问:“我是辟邪的门神啊?”

  凌河揶揄他:“你比门神长得俊多了,但辟邪的功能类似。”

  两人并没有约好,但双双把姿势摆出来了,兴之所至,又来了一曲热烈高昂的四手联弹。

  严小刀感慨道:“一屋子人都甭睡了。”

  凌河特别不讲理:“管他们睡不睡?咱们弹咱们的!”

  凌河从网上订了一堆琴谱,快递来的。都是初级中级课程材料,显然是给某位大龄初段选手准备的。凌河将琴谱教材抛给他几本,眼神示意,老板您点播时间到。

  严小刀的心情一页一页随着琴谱书页不停翻过,白花花地带着跳跃的音符,水银泻地一般,他突然望着对方的眼:“我今天中午在咖啡馆遇见麦允良,跟他聊了几句。”

  凌河脸上毫无讶异,每一丝情绪都随着细长的凤眼与黛色眉峰缓缓流入额角发帘下面:“你随意跟谁聊,不必向我打报告。”

  严小刀低音轻缓:“就汇报一下,不瞒着你呗。”

  凌河冷笑一声,一记无形的刀剖开谈话实质:“严总,你有什么事想问我吧?不必拐弯抹角,你问。”

  这就是凌式风格,就这么咄咄逼人不给彼此留个转圜余地,毫不遮掩其个性锋芒和读心之术,都懒得跟你兜圈子虚与委蛇。

  严小刀注视对方:“没什么可问。”

  “严总有什么疑问尽管问我。”凌河斜睨着他以视线剐向他的面皮,极薄的嘴唇好像只是微微开阖就砸出一串, “什么明枪暗箭疾风猛浪什么妖魔鬼怪虎豹貔貅我没有见过?我不会被任何问题吓死或者噎死,严总尽管来,千万不要憋着。”

  严小刀很确认地说:“我没任何问题需要问。”

  就那么片刻,他再次确认了自己的判断力和心情,不是逃避,而是释然,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这个浑身裹着戾刺、光芒耀眼四射、脾气又臭又硬谁都收拾不服的凌先生,跟麦允良或者卢易伦简直太不一样,身上每一片鳞片都扎手得不一样!

  严小刀敲一下琴键,语带讨好意味:“你刚才那支曲子是什么,我就学那个。”

  凌老师不留情面地驳回了努力上进的学生:“《月光奏鸣曲》,太难,你学不会,学仨月都够呛。”

  严小刀说:“就慢慢学,仨月还算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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