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枇杷花开_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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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淳正与枇杷并马而行,看看巳时的太阳正好,怔了一下,“你一向胆子是最大的,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反倒裹足不前了呢?”

“你以为我不急着去见我爹和我三哥?”枇杷瞧了他一眼却没有笑,“这道山岗虽然不是很高,却是这片平原中的制高点,与鹿城相距却不远,我爹既然没有在这里驻兵,就是说明他们尚且立足不稳,是以我们必须要格外小心。”

“原来如此。”王淳信服地点了点头,枇杷对于军旅中的种种事情都是极有灵性的,天气变化、山川地势了然于胸,行军布阵、扎营夜宿深有方略。且她并不全是中规中矩地按兵书军律行事,而是常有变通,有时看起来不合常理,但过后却发现她的的决策却是最对的。

大家从京城一路行来,山高路远,又带着老弱伤兵,正是全赖她如此超卓的本领,才能安然到了这里,且此后被她庇护的人亦不在少数。

枇杷说着就让大家解下马车在路边休息,自己又上了马喊了一声“阿鲁那!”一挥手,示意阿鲁那陪她前去察看前面道路情况。

王淳见了忙道:“阿鲁那的马不行,还是让他在这里与大家休息,我陪着你去岗上看看情况吧。”

大家的马都扔到了玉华山上,现在用的马是在路上陆续买的,比起先前玉家军的战马差得多了。阿鲁那身高体壮,临时买到的马不堪重负,奔跑不快,枇杷也知道,便点头道:“那好,阿鲁那你就留下吧。”带了王淳纵马上了山岗。

两人过了几道土坡,忽见前面的山坡上竟然立着几十骑,个个被发左衽,身带弯刀长弓,尽显剽悍之气。为首之人正在指点着岗下,隐约能听到几句突厥语,只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

就在枇杷与王淳发现这些突厥人的时候,突厥人也发现了他们,便有人指着他们两个高声叫了起来,然后有更多的人转过身来,拨出弯刀,似乎就要纵马过来,一股杀气陡然而起。

王淳不由得勒住马,惊出了一身冷汗,且不说人数相差悬殊,只是对方的高头大马就胜过他们数倍,只要突厥人冲过来,他们俩人在劫难逃,且突厥人若是再就势下了山岗,留在岗下的人若无准备恐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就在这时,就听枇杷向他大喝一声,“王淳,你回去传令左营上岗,右营从左路向北包抄!”还未喝罢已经一夹马腹向岗上冲了过去,又早摘弓搭箭,随时准备射出!

王淳心知枇杷如此说只是虚张声势,令自己回去只是为了保全自己,但他决不会留下枇杷自己逃生而去,遂也大呼道:“石三,陈二、你们去传令,让后营跟上!”然后立即打马随着枇杷向前,亦如她一般摘下身上的长弓,手中扣上长箭!

这时枇杷早已经领先了一射之地,与那队突厥人更近了,更于疾行中弯弓搭箭放出一轮,就见岗上应声滚落下一人一马,正落在枇杷前行的路上,但她经过时停也不停,从那一人一马身上一跃而过,手中的箭亦又发了出去,再一次有人马应声倒下。

王淳这时也发出了一箭,亦射中一人,正待再搭弓,就听山岗上一声浑厚的突厥语急呼了几声,一阵箭雨向他们倾泻而来,就在他们为了躲箭雨而略微一顿时,那几十骑已如风卷残云般地飞奔而去。

枇杷与王淳纵马疾追,可到了山岗最高峰,却见那些突厥人驾着他们的快马已经跑得很远了,根本不可能再追上。

王淳心有余悸,由衷赞道:“枇杷,你可真勇敢!”

枇杷停住了马,抬起袖子擦了擦汗,“我哪里是勇敢,我们总算幸运,逃出了这一劫。”

王淳顿悟,“难道你是在学当年的飞将军李广?”

当年李广只带数骑,在漠北遇到数千人的匈奴人,他不但不回逃,反而令手下就地下马,后来又解下马鞍休息,匈奴人惊疑不定,终不敢动手,僵持了一天在夜里撤军了。

“是也不是,”枇杷道:“这些突厥人偷偷到德州察看地形,心里本就是虚的。见我们只有两人,便想灭口,是以那时他们已经起了杀心。若只有我们两人,自可以想办法逃进林中,可是岗后还有老弱伤残,遇到他们焉能保全?只有我们毫不犹豫以身后有百万雄兵的气势压过他们,令他们心疑不敢久留才是上策。”

王淳略一沉思,便笑了起来,“枇杷,我一向也觉得思路敏捷,可是沿路遇到各种事情,总是不如你,想起三年誓约,不禁汗颜,今天我尤其要甘拜下风了。”

枇杷亦摆手道:“今日之事纯属于侥幸,我当不起你这番赞扬,且我家世居营州,与突厥人一年数战,最懂他们生性悍勇,但又格外敬服强者,表面粗犷,实则狡诈的性子,是以才能取巧成功。若是突厥人不瞻前顾后,只要一鼓而下,我们俩人今日就为齑米分了!”

“可是你还是一点犹豫都没有地冲了上去,气慨非凡!”

“我们若是冲上去,就算不能阻住突厥人,但定能拖延不少时间,突厥人纵是得胜了,见我们的勇武,亦不会敢下岗去找们们的同伴,总能保住大家。不管如何,狭路相逢勇者胜,唯有我们主动出击,才能占据优势。”说罢竟然并没有为已经得到了成果而满意,反叹道:“今天过来察看地形的必是突厥位高者,我向他射了数箭都被他挡下了,可惜不能将他留下!”

王淳便问:“这几骑突厥人皆披发左衽,身着皮裘,并无衣冠服色差异,怎么能看得出官品等级?”

“突厥人官品等级并不看衣服冠带,且他们到这里偷窥地势更不会将显示身份地位的表记露于外面,但是我观这次前来的突厥铁骑马匹格外雄壮高俊,更兼领头那人方面赤髯,气慨不凡,必是一个大首领!”

王淳笑道:“你先前射杀过一个左贤王了,难不成再会偶遇一个左贤王?又想将他射杀,岂不太过巧合?”

枇杷亦觉得好笑,“我是过于贪心了,射杀先前的左贤王已经是幸运,现在又哪里能再遇到左贤王呢?这个突厥人虽是个大首领,但我想左贤王总不会亲自来察看地势吧。”

两人从山岗顶部向下看去,只见鹿城相距不过几十里,正处于一片丘陵之间,卡住这一带平原的要冲之地,又赞道:“老大人和我爹将鹿城控制在手中,正如用手卡住对手的咽喉,让他们说不出的难受,无怪突厥人派大头领前来察看呢。”

王淳亦看清眼下的形势,“此处正是两军交锋的最前沿,各种情况变幻真是千头万绪,我们若不小心些,恐怕如今已经是另一种形势了。”

两人在山岗上查看了一回,见突厥人走后已是一片宁静,但亦不敢放松,正商量着是否带大家过岗时,却突然见来路上有沙尘扬起,定是有大队人马向山岗而来,二人狐疑,“这会不会是朝廷的兵马,前来德州协助固守鹿城?”

可是两人又都摇头否定了,他们从南行来,一路与回乡的难民、做生意的商人,甚至突厥和刘宏印的溃兵们同行,却从没看到朝廷派来增援的军队和调送物资的人马,所以真不信现在还在京城里急权夺势的贵人们还能派人前来德州增援。

“又会是哪里的人马呢?”两人在心里思量着,却马不停蹄地向回赶。

  ☆、第155章 且急且气

枇杷离开大家前,已经让大家在离大路不远处的山溪旁驻马休息,现在她和王淳飞马赶回,见玉家军也已经发现了远处新来的一彪人马,正将车子缷下组成一个临时的防御工事,严阵以待。

阿鲁那见了枇杷和王淳回来,赶紧问:“你们从岗上下来,可看出来的是什么人?”

枇杷见大家都在看着自己,并不说出刚刚与突厥人遭遇之事,只说:“没有帅旗,也看不出什么。我们只停在这里先看看对方的情况,如果是敌非友,我们可以且战且退,掩护大家过了山岗,下面几十里就是鹿城。”

阿鲁那便道:“我过去告诉那些百姓,按我们的指挥行止!”

枇杷见车阵布置整齐,便绕着走了圈满意地点头。她走前选的临时停驻之地正在山溪的一道弯中,背后靠着一道高岗,现在略加布置就是一处极佳的防御之地,大家正可以借此地势先将来人拦住。

待到那彪人马来到面前,枇杷怎么也没想到打头的竟然是雷尚才,跟随他的约有近千人,其中枇杷还见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正是先前因欺侮百姓抢劫行人而被她教训过的,所以很多人都带了伤,而带头的雷尚才也曾被枇杷射中一条腿,如今这些人齐聚一起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倒让她的第一感觉竟不是可怕而是可笑。

更何况这些人穿着千奇百怪的衣衫,有各种官袍,有军中铠甲,还有用花花绿绿的绫罗绸缎做的妇人衣裳;带着的武器亦五花八门,有长刀、□□等军中武器,有锄头木犁等农具,还有铁棍木棍等行走江湖之人的常带的防身物件;至于骑马的,骑驴的,推车的,步行的,马后带着美艳妇人的,真是无奇不有。

雷尚才在玉真观是见过枇杷一面的,又被她射中了腿,眼下看到一身男装的玉枇杷竟然立即就认了出来,一脸的不可置信地问道:“玉家小丫头,你怎么又到了此处?”

枇杷略一思忖便想明白了雷尚才的行程,他应该是没有被京城驻军抓住,当然更可能的情况是朝廷中的贵人们并没有认真去抓他,所以才从山中转了出来,也不知是迷路了还是另有原因走到自己后面,一路收编各种散兵游勇,打劫百姓,方成了如今的模样。

而且看得出,他本是想过了前面的这道山岗去投刘宏印和突厥人的,没想到冤家路窄,他们再次相逢了。

虽然对方势大,但显然是乌合之众,枇杷一眼看出,这些人的战力尚不如先前几十骑突厥人,又兼人品低下,便冷冷看向他们,面带嘲讽地笑道:“败军之将,何敢立于我的面前?还不赶紧下马受降!”

雷尚才到底也曾在京中混过,脑子一转,却也想明白了玉枇杷为何会在这里。玉家其实一直是不受朝廷重视的,只是北部战局无人收拾,才起用了玉进忠,又特别留下玉家家眷为质。再想想玉家的女眷们躲在玉真观里,想来亦是不如意,如今她们到了德州地面,定是前来投王刺史和玉都督。

不过德州情况不明,范阳营州尚且都在突厥和梁帝手中,王刺史和玉都督手握兵将,朝廷怎么会答应让他们出京呢?雷尚才再细看,只见玉家军马匹行装亦不算整齐,又无专门的官军护卫,眼珠一转,便大笑道:“明人不说暗话,朝廷对玉家甚是苛刻,你们一定也是逃出来的,是也不是?”

雷尚才说的不错,可是枇杷并不愿意在他面前承认,只是喝道:“我既然又遇到你,便断不能再纵你四处作恶,今天这道山岗你过不去了!”

“玉家小姐,你想想朝廷如何对你们家,你又何若为他们卖命?”雷尚才尽管被枇杷一箭射得成了跛子,但一点也没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模样,反倒改了口风苦口婆心地劝说:“乱世形迹已现,你们玉家人能征善战,为何不另投名主,建立一番功业呢?到时候我们同朝为臣,笑泯恩仇,不也是佳话吗?”

枇杷不得不承认雷尚才的劝说其实是有几分道理的,繁盛的大唐已经不再了,史书中所写乱世的种种情况都已经显现,皇上昏庸暗弱、权臣掌握朝纲、官府盘剥极重,民乱、边乱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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