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枇杷花开_第1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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枇杷不只是人长大了,思想也长大了,也无怪她能得到这许多人的敬服尊重,原来不只武功出众,她已经懂得那么多,又能想得那么深了!

而丈夫虽然是个老粗,可是他质朴而单纯的想法竟然能暗合大道。

原来见识不足正是自己啊!

枇杷却以为娘还没有想通,又道:“君子之泽,三世而斩。所以孟尝君问他的父亲靖郭君,儿子的儿子叫什么?孙子的孙子叫什么?玄孙的孙子又叫什么?靖郭君答不上,孟尝君才从容说,您积累了这么多家财,为的就想留给那些连称呼都叫不上来的人,我私下是很奇怪的。”

杨夫人其实早想通了,见女儿又拿出这样一个典故来编派自己,不由得笑了,顺势在她背上拍了一下,“你难道想以孟尝君自比吗?”

没想到枇杷却慨然道:“那又有什么不能的?孟尝君所谓好客喜士,不过皆是些鸡鸣狗盗之辈,只苟全性命于乱世。我现在掌控龙卢铁骑,北拒突厥,保营州范阳两镇平安,为何比不得孟尝君呢!”

杨夫人再次震惊,久久方说:“真可惜你是个女儿身。”

“女儿身有什么不好?”枇杷却不以为然,“上天给我女儿身,我就觉得做女儿蛮好,可以穿漂亮的衣服,戴漂亮的首饰,跟着爹娘撒娇。就是我喜欢习武带兵,也没什么,现在还不是带着卢龙军成了营州最强的铁骑?”又环住娘的脖子笑道:“儿子再好,女儿也不逊于儿子呀,就比如儿子长大了还能陪娘在一处睡吗?”

“娘,你今晚是不是很开心?”

  ☆、第167章 患难之交

母女二人聊了半宿,杨夫人本是个温柔识理的人,现在被女儿劝得回心转意,心中亦承认,“毕竟你们父女见识不同,是娘太偏狭了。爹娘已经你和守义,确实已经无憾,至于千秋万载之事,名垂千古的人尚且顾不得,又何况于我们?”

“娘,你好聪明!”枇杷赶紧拍拍马屁,“这许多的道理有很多人是根本悟不到,可是娘却一下子就通了!果然秀外慧中!”

“胡乱说什么呢!有这么说自己娘的吗?”

枇杷见娘果真开心了,就又说:“其实,还有一件事我要劝娘。”

家里有矛盾的,也无非就是纳妾这一件事,现在自己已经想通了,自然就无事了。因此杨夫人不解道:“还能有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事,就是——”枇杷并不想把爹告诉自己的悄悄话说出来,她想了想便道:“娘,人生一世,总要恣意快活才对,心里高兴要说出来,心里不高兴,也要说出来,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呢?”

女儿有这样的想法,其实比刚刚她自比于孟尝君还要令杨夫人震惊。做女人的,特别是嫁了人之后,不就应该委屈自己,成全家人吗?是以她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枇杷倒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对,还在感慨,“幸亏爹是好人,否则娘会受多少委屈啊!”

“可,可是,女子生而卑下……”

“《女戒》上说的,我早就不信了。娘你想,同样十月怀胎生出,女子为什么卑下?就比如则天皇后,谁又敢说她卑下?还不是看各人之能!”

要说实例,杨夫人知道的并不少,远的不说,就说自己的女儿,身处军营,竟然无人不服,还不是靠她曾立下赫赫战功?“可是我不行的。”

“娘,你怎么不行?”枇杷笑道:“娘帐算得多好,就是整个营州的帐爹不是也要请娘帮忙看吗?还有娘针线活也好,做饭菜也好,治家也好……”

“这都算得什么?”

“怎么不算,让爹来做试试,保证一样不行的。”枇杷说着突然想到有一把大胡子的爹拿起针线会是什么样子的,便笑不可支地滚到了娘的怀里,半晌才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要是,爹,去,去缝,一件衣服……”娘也被她引得想到了什么,也笑了起来。

娘俩儿笑了半晌才停下来,枇杷正色道:“娘,你其实很行,只是自己从来不敢相信自已行。你也要向我一样,相信自己,别人也就相信你了,再别妄自菲薄。而且从今以后,再不要委屈自己,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爹、三哥和我都愿意你真正开心。”

这种想法对于杨夫人实在是太过新奇了,她觉得自己未必真能做到,但是转念一想,自己的女儿如果能如此快乐一生,那么就足够自己开怀了,一时间心情大慰,“我现在就真正开心了。”

第二天早饭后,杨夫人果真将两个丫头叫了进来,问了她们的意思,便为她们在营州军中挑了人品端正的未婚男子许了亲,又拿出些财物做嫁妆,将她们别居了房舍,准备赶在年前就让她们成了亲。

当天傍晚,打发人到前面捎信请丈夫回来,亲手下厨置了丰盛的酒席,加上从庙里回来的儿子媳妇,早就知道□□的女儿,在一起饮酒暖冬。

到了晚上,夫妻二人又不免半夜私语,将心中的结都一一解开,再无芥蒂。老夫老妻,在一起说的最多的自然是孩子,“守义虽然伤残了,可是他早已经想开,人也豁达,现在得了昕儿相伴,我们自然全放心了。”

“枇杷有此能为,又有此心胸,将来必然不会差。”

议论了一番,竟然觉得他们此生虽然经历了太多的灾难,但却已经心满意足了。玉进忠便道:“再过几年,卢龙折冲四府也会重新建好,营州防卫更加坚固,我便将军中之事都交给守义和枇杷,带着你回卢龙老家养老去。”

杨夫人听了也欢喜,“你戎马半生,也该歇歇了,不管去哪里,我都陪着你。只是,我们总要先把枇杷的亲事办好才能回家养老。”

“那是自然,先前老大人也同我提过,只等局势再稳一些就给他们办喜事。”

“可是枇杷,前两天还嚷着要做老姑娘呢。”

“无妨,她的心思全在卢龙军上,自然顾不上私事。我们不必急,多留她在家里几年才好,这种事就让王淳那小子自己急去吧!”

杨夫人奇怪地问:“听你的意思,对淳哥儿还有些不满?”

不满到不至于,但是对于玉进忠来说,枇杷就是他的心头肉,他谁也舍不得嫁,可偏又不能留着不嫁,是以就是再觉得王淳好,心里也隐隐对他生出一一种不快之意。

其实还多亏了王淳是老大人的孙子,有这样的交情,玉进忠对他才又多了几分喜欢,否则他早就要教训教训这个整日与女儿打得火热的未来女婿了,让他知道岳父既然又称老泰山,那就是泰山一般的存在。想到这里,他还不由自主地活动了一下手腕。

杨夫人见丈夫不语,还以为王淳果真有哪里不妥,赶紧推了他一下问:“是怎么一回事,你赶紧告诉我啊。”

玉进忠用尽心思想了半天,最后还真没想出什么事来,只得说:“也没什么不满,就是想到枇杷要嫁给他,心里就不自在,恨不得揍他一顿。”

杨夫人突然懂了,一笑道:“我也舍不得啊!”

展眼到了腊月二十,枇杷去德州送还粮草,顺便拜年问候,这日正好回来了。顾不上洗去一身的风尘,便先向家里人讲述这些天的见闻,“德州在老大人的治理下竟然兴旺得不得了呢,粮价一斗麦才几十个钱;州府里街市上差不多与京城东、西两市差不多了;王淳现在正主办学政,每个县里的官学也都重开了,听说有些大的村子也都有了学堂……”

一面说着又评论道:“我们范阳营州也应该开些学堂才好,现在两镇实在是缺读书人,连县官都选不上来,还有军中也要很多识字的记录帐目军功等……”

又自语道:“我先前还觉得自己做得很是不错了,正想和王淳比上一番,结果见了德州的繁华便没敢与他提先前约定的誓言。看来明年我总要再下功夫,总不能输了他才好。”

杨夫人听了她夹述夹议说了一大堆,笑着递了杯茶上去,“先喝了再说说老大人老夫人身子怎么样?”

枇杷不笑了,轻轻地摇了摇头,“老大人头发更白了,老夫人还是原来的样子,王淳说只要不坏下去就是好的了。”

“不过,老大人见了我非常高兴,还与我说了半天的话儿,老夫人直接留我住在她的院子里,我们每天天一起吃饭,”枇杷突然又想了起来,“对了,你们还不知道吧,十六娘回娘家了,还带着她的女儿,我看她这几年过得恐怕不是很顺心,似乎老了十岁似的。”

“十六娘回来了?还带着孩子?”杨夫人一惊,“是曲七陪她回来的还是她自已回来的?”

“是她自己回来的,”枇杷明白娘的意思,出嫁女回娘家如果没有丈夫陪同,往往就是另外的含意了,京城的世家一向都非常在意这些,便赶紧又道:“听说十六娘是和曲七生了气,嫌他不争气,才带孩子回来住些日子,但是并没有和离的意思。”

杨夫人叹道:“唉,十六娘这个孩子,老夫人又要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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