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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娇百宠_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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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枫摆手:“这你就不懂了。我是想学真本领,实打实做一番事业,自然要选最精壮善战之师。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京营那帮人,多少年都没真正上过战场了,跟着他们能学到什么,纸上谈兵,还是逢迎上锋、勾心斗角。”

说到后来,语气竟是十分不屑。然而转瞬自察话中不妥,急忙住口,轻咳一声:“这话我可只跟你说,千万别告诉别人。”

关于男人在外做官挣前程的事情,顾婵确实不大懂,也不好多加评论。可事关至亲之人,又不能放任不理,想了想,又问:“你同爹爹商量过了吗?”

顾婵不知前世里的顾枫是否也有此一愿,反正她从没听他提过,或许是同爹爹商议后便被阻止了也不定。

顾枫与她一胎双生,自幼心意相通,适才正自鸣得意一时不觉,此时静下心来,便领会到顾婵担心何事,直言道:“放心吧,靖王才不是那等小肚鸡肠、任人唯亲的,若不然幽州卫也不会这般威名远播。”

顾婵也就不再避忌:“他如何用人,你也不过道听途说,哪里做得准的。”

“远的不必说,近的只说少鸣哥,冯家与我们家修了二十年通家之好,如今又结了亲,靖王要是忌讳这些,冬月之后就得寻个由头把他从擒孤山赶回来,哪可能让他立下战功,又带同进京封赏升官。”

顾枫越说越有兴致,愈发滔滔不绝起来。

“再说了,靖王自己也是天纵奇才,他八岁时初上战场,十二岁时已统兵做主帅赢下第一场战役,十六岁到幽州就藩至今,八年里可是战无不胜,把大殷的边境层层北推,将前朝丢给蒙古鞑子的大好河山逐一收回。小爷我既然要投军,那就得跟着这样的人,才能出息。”

顾枫说得口渴,便停下抿几口茶,再次叮嘱道:“这件事情我自己会寻机会跟爹说,你可别先透露出去。上元那天的事情我会安排好的,你什么都不用管,到时候听我的就成。”

说罢,撂下青瓷茶盏起身离去。

顾婵兀自望着他背影发呆,她从不知顾枫对韩拓如斯崇拜,简直当成了偶像一般。只是她不明白,既然如此,韩拓攻城时,为何他还要死守城门、以身殉难,直接大开城门,投向新主岂不更好?

这样一来,顾婵忽然间改了想法,不再认为顾枫进入幽州卫有何不好,至少他不会再和韩拓对立,也就不会身死。

朝堂之事,她根本不可能插手,又谈何改变呢。

总不能修书一封给姨母,说她的眼中钉五年后会起兵谋反,请她先下手为强。顾婵想到宁皇后平素威严的模样,只怕自己真这般做,姨母不但不相信,还会从京中派来教养嬷嬷,监管她谨言慎行,切莫混闹。

不过,这些毕竟是遥远之事,眼下急迫的,还是宁氏的病症。

*

正月十五上元节,同时也是顾婵顾枫姐弟十三岁的生辰。

他二人年纪不大不小正尴尬,自是不会做寿广宴宾客,只邀请各自好友小聚。历来男女七岁不同席,因此顾枫与寒山书院中的书友在退思堂论诗比武,顾婵则与一众闺女在花园里围炉赏梅。

到得晚间,外客离去,自有家宴,不必细说。

寿星总有特权,顾枫是男儿不论,身为女子的顾婵因这一日特权,总能顺利出门,在京师时从未缺席过上元灯会,来到幽州也不例外。

顾婵按事先商量好的,借口掉了手帕,差使碧落走回头路去寻,自己歇在相熟的笔墨铺子别样居里等候。

碧落前脚拐过街口,顾婵后脚便钻入店铺后院,顾枫早已在此,递上一套男装叫她换过。顾婵依言改装,之后便跟着顾枫上了一早雇定的马车。

车上再无他人,顾婵坐在车内,顾枫驾车,出了永定门,冒着风雪,沿官道一路向南,平顺地行出四十里地。

顾枫在京中时是七皇子的伴读,每年秋荻都会随七皇子一起伴御驾前往围场,到幽州后也试过与书友往燕山打猎。

大抵因经验丰富,他将两人出行的事宜都安排得十分周到妥帖,比如提前准备了路引,还在马车里铺上厚厚的裘皮毡垫,并放置了羊毛毯与手炉,给顾婵取暖。

不过,再周全的计划也防止不了意外发生。

官道上每隔二十里设一驿馆,他们计划连夜赶路,并不打算投栈住宿,可经过第二个驿站后走出大概二里地时便遇上了一桩难题。

官道在此一分为三,路旁无石碑标示,三更半夜也无他人途径。

顾枫只好策马折返,回驿馆处问路。

到达时正临子夜时分,顾枫让顾婵等在车中,自己往馆内问询。

走至院中,与一名蓝衣少年擦肩而过,少年手中高举竹竿,竿上盘着长串大红鞭炮。

顾枫当时未多留意,可待他与馆中杂役问妥路线出来,停在院外的马车竟不见了踪影。

顾枫心惊肉跳,抓住一旁兀自放着鞭炮的少年,问道:“你看到我的马车了吗?”

少年嘿嘿直笑:“跑了!那笨马胆子真小,听两声鞭炮声就撒腿跑了,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顾枫一拳将人打晕。

他心急如焚,再也顾不得什么礼貌,去马厩里牵了不知是谁的马出来,飞身上马,狂奔追赶。

套在马车上的是他精挑细选的千里名驹,哪里是随便一匹马能够追赶得上的。

到了三岔路口,顾枫下面,想从车轮印看出马车往哪一条路上去了,奈何雪下太大,不过片刻积雪便将痕迹掩盖得一干二净,竟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顾枫再无办法,他从未受过此等挫折,焦急、担心、愤懑、自责、无措,种种情绪一起涌上来,蓦地跪倒在地,厉声嘶吼起来。

顾婵此刻可谓肝胆俱裂。

那受惊的马儿不顾一切地全力奔跑,马车一路狂颠不止,顾婵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好几次被颠得狠狠撞上车壁。

她觉得自己应该下车,可根本下不去,坐在车中,又担惊受怕,不晓得何时便会被抛出车外,届时就算不粉身碎骨,也得断手断脚、面目全非。

正不知如何是好,车突然停住了,顾婵来不及细想,立刻抱着手炉跳下马车。

大雪鹅毛一般飘落,冷风呼啸着刮在脸上,刀割一样的疼。

下了车处境似乎也不妙,可马儿一点也不体贴,不等她做出反悔的决定,抢先撒开四蹄再次奔跑起来,一溜烟消失无踪,只留下顾婵孤零零一个。

她借着积雪的反光打量四周,除了白茫茫一片再无其他。

顾婵完全没了主意,眼泪汩汩地往外冒,受了惊吓的后遗症也显现出来,浑身颤抖,手脚发软,再站立不住,扑通一声跌坐在雪地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哭够了,突然意识到不能坐以待毙,想要站起来,才发现身体早已冻僵,动弹不得。

雪渐停歇,泼墨的夜空里升起一轮皎白的圆月。

没有新炭加入,手炉渐渐冷却,唯一的热源不再,只剩下渗入骨髓的寒冷。

遥遥有马蹄声响,顾婵转动僵硬的脖颈,勉强抬起头来,泪眼婆娑中,只见一人一马疾驰而过,顷刻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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