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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买骨_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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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真是该走了。”福朵又催促了声。

“本宫难得见程渲一面,有事今夜说了去也好。”萧妃对福朵微微示意,福朵虽然有些不大情愿,但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走去巷角把等着的轿夫又支出去老远,告诫他们没有吩咐不得出来。

福朵走出小巷,秋风乍起,吹得人凉意阵阵,福朵低低叹了声,道:“程卦师要真是有事和娘娘说,不如…就回去庵堂吧,外头风大,娘娘身子才好些。”

夜风吹起程渲耳边的碎发,虽然已经做了莫牙的妻子,但她还是梳着未嫁女儿家惯常的长乐髻,轻灵可人的身姿伫立在被夜幕笼罩的岳阳城,仿如一副画。

——齐国习俗,出嫁的少女都要由母亲绾发,要是生母不在,就由母家的女性长者代劳。程渲无父无母,也没有活着的族人,她和莫牙不拘礼数,随着性子结成夫妻,自然也没有绾起未嫁的发髻,看着仍是犹如少女一般。

萧妃当然明白其中的内情,仁厚如她,对程渲也生出许多怜爱来,朝她伸出手道:“程渲,有什么事和本宫进去说。”

程渲给齐国皇族占卜多年,也没少见过萧妃,但总是牢记自己和她只是卜官和主子的关系,不可亲密,不可越规,凡是也都是拘着礼数,从没有过太多的交流。如今再见萧妃,程渲倒是生出些莫名的亲近。

——“程卦师。”见程渲发呆,福朵低声催着,“娘娘唤您进去说话。”

“额…”程渲深吸了口气,“就去了。”

庵堂里,萧妃柳枝一样的身段盈盈转过,含着暖笑道:“程卦师?”

福朵正要把门关上,忽的听到外头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庵堂在岳阳偏僻处,入夜不该会有外人经过…福朵谨慎的朝外张望着,揉了揉眼睛有些茫然,“这…这不是…”

程渲一个激灵抖直身——莫牙…莫牙和穆陵…一定是。

莫牙扛着半身难动的穆陵艰难的挪近庵堂,嘴里哼次哼次给自己鼓着劲,“这就要到了,怎么也没人来搭把手…我肩上扛得可是太子,太子呐…累死莫神医了…”

福朵张大嘴惊的说不出话,指着莫牙回头错愕道:“娘娘…是莫…莫太医…还有,还有…”

——“莫牙也来了?”萧妃掩唇看着发懵的程渲,“你说有事,是替莫牙留下本宫的吧?看来你俩真是有事,本宫倒有些好奇。”

“不止…不止…”福朵眼睛不眨的盯视着越来越近的俩人,莫牙卖力扛着一个男子,男子带着宽沿的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但他的身形…福朵实在太熟悉,这个老婢女在珠翠宫待了近二十年,她看着自家的小皇子从襁褓里的婴儿长成英武的男儿…她闭着眼睛都不会认错…莫牙身边的那个人…

——不是自己珠翠宫的五殿下么!?可是…福朵有些哆嗦,五殿下…这时候怎么会和莫牙在一起…

“娘娘…”沉稳的福朵牙尖打着颤,“是莫太医,还有…还有…殿下…”

——殿下!?

“五殿下…咱们的五殿下…”福朵扶住门框才没有瘫软在地,说话间,莫牙已经到了门边,莫牙灵巧的抽出穆陵肩贞穴里的金针,一下把他往前推了推,穆陵一个没站稳踉跄抬头,摇曳昏暗的灯火下,福朵终于看见了斗笠下那张掩住的脸,“啊…”福朵低呼着差点晕厥倒地,“你…你…殿下…你是奴婢的五殿下么…娘娘…娘娘…”

福朵眼前的脸——左脸深重的刀疤触目惊心,但除了那道骇人的刀疤,这张脸是福朵曾经终日侍奉照顾的那位殿下…剑眉星目,凌厉如同刀刻,那双寒星一样凛冽的乌黑眼睛,闪烁着福朵再熟悉不过的锐利,面如荒原般看不出情感,但却深藏着滚热的心绪,让人难以看穿。

122.蜀人魂

福朵眼前的脸——左脸深重的刀疤触目惊心,但除了那道骇人的刀疤,这张脸是福朵曾经终日侍奉照顾的那位殿下…剑眉星目,凌厉如同刀刻,那双寒星一样凛冽的乌黑眼睛,闪烁着福朵再熟悉不过的锐利,面如荒原般看不出情感,但却深藏着滚热的心绪,让人难以看穿。

——“殿下…”福朵膝盖一软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殿下?您…怎么和莫太医一起?您的脸…您的脸?”福朵心惊得不敢再说,深埋头颅动也是不敢动。

“陵儿也来了?”萧妃隐隐听见福朵口中喊着殿下,疑心的朝外望了望,“母妃还以为,你今天不会过来…陵儿太有心,还记着…”

脚步声嘎然而至,穆陵顿在门槛处,脚底像是被定在了地上动弹不得。一声“母妃”如鲠在喉,怎么也喊不出声。夜色掩饰住他泛红的眼睛,但男儿坚韧的泪水却没有滚落。

绝处逢生,见到还活着的修儿大哭一场,穆陵告诉自己——那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落泪,那次之后,穆陵便不再有软肋,坚硬的如同钢铁。

——“陵儿,进来说话啊。”萧妃温声招呼,“怎么还穿成这幅样子?”萧妃远远看着穆陵束身的黑衣,“你们几个神神秘秘做什么呢?本宫知道了,陵儿是怕被新婚的夫人发现,这才悄悄出来?”

——“进去呐。”莫牙推了把穆陵,“进去再说。”

穆陵想逃,却无处可逃,他已经被母亲看在眼里,再无退路。

莫牙又狠狠推了把,终于把这头犟驴推囔进了庵堂里,莫牙赶忙关上木门,还不忘把门栓拉上,背贴着门板拿袖子擦了擦汗。

福朵悄悄爬起身,怯怯偷窥着这个奇怪的主子——脸上这道疤痕已经凝结,怎么也不可能是今儿才伤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陵儿?”萧妃拂开水袖朝儿子走去。

看着一步步欢喜走向自己的母亲,穆陵苍声低叹,摸向戴着的斗笠,咬牙揭下扔在了地上,迎着母亲昂起了高傲的头。

穆陵没了金冠,黑发用缎带束起,风起发扬,更显容颜清冷,颧骨微露昭显着活下来的艰辛,更溢出不屈的斗志,无惧一切的信念。

萧妃蓦的顿住步子,她看清了儿子的脸,那是她心爱的儿子,但…似乎又不是…宫里的太子殿下新婚燕尔,意气风发…眼前这人…满目怨仇,深藏不甘…是,又不是…

萧妃忽的燃起一个念头,捂着心口慢下步子,程渲当她受不住要晕厥,正要伸手去扶,萧妃却又摇摇晃晃的站直了孱弱的身子,如同一颗充满韧劲的柳树。

这一个转瞬的动作,让程渲忽然明白了莫牙的话——蜀人坚韧,萧妃扛得住许多。

穆陵单膝跪地,头颅高昂不垂,左脸刀疤凛凛,喉结微微滚动,干燥的薄唇艰难张开,沙声乍起:“孩儿,见过母妃…”

这是齐国少年皇子对父皇母妃的礼数,皇子年满十六就不必再对母妃行跪拜大礼,此礼不在皇族入册的规矩中,可以说是私家礼数,少为外人知道。只有…朝夕相处的嫡亲血脉,才明白其中的孝意。

唐晓苦学皇族礼仪,学的和穆陵如同一人,但他始终是没有近过武帝和萧妃的身边,他通晓寻常礼数,却从没有见过…单膝跪拜父母的私礼。

萧妃惊觉低呼,两行清泪无声淌落,俯身扶住穆陵耸动的肩膀,“陵儿…陵儿…你才是…本宫的陵儿…”

萧妃蓦然转身,对着祠堂里供奉的牌位直直跪下,深埋头颅额头贴向地上的泥土,已经泣不成声,“苍天在上,信女愿拿命还苍天庇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都还活着…”

福朵一阵头晕目眩,看着莫牙说不出一句整话,“莫…莫太医…他是…他是谁…殿下…哪位殿下…都还活着?”

莫牙竖起食指贴住自己的唇,挑眉低声道:“福朵姑姑很快就会知道,眼前最重要的是,看住这里千万别忘外人进来,还有就是…想好晚回宫的说辞,千万别让人起疑。”

莫牙思路清晰头脑灵敏,福朵忙不迭的点着头,握着手心警觉的环顾四周,见守门的老姑子还在后院忙乎,略微放下心来。

庵堂的偏院,是老师太平日歇息的地方,莫牙划开火折子点燃桌上的油灯,福朵搀扶着主子坐下,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穆陵的左脸。

福朵隐隐看出什么,但聪慧忠心如她,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自己和主子是一条命,凡是照着去做就是。

——“宫里那个人。”萧妃颤着声音,“他…要你死?”

穆陵抚过自己左脸的刀疤,低声道,“但我还活着,他杀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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