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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裘_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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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缓缓行到青龙桥,卫家男丁的船上热闹非凡,呼朋引伴,喝酒吟诗,针砭时政,不亦乐乎,更有青楼画舫的花魁相伴,哪里还顾得上家中女眷。这是男子的风流可以肆意的花灯节,只会叫人觉得风雅,却哪里顾得上女子心里的酸楚。

葛氏同卫蘅在仆妇和等在码头的家丁的陪护下弃舟登岸,上到了灯火辉煌的御街。

御街上,真叫是月色灯山满帝都,香车宝盖隘通衢,人山人海,摩肩接踵。那灯“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叫卖声、喝好声,声声震天。

青龙桥上还有杂耍艺人,弄剑、跳丸、倒立、顶竿、走索、戏狮,吞刀、吐火、屠人,舞巨兽、耍大雀、马上技艺、车上缘杆,简直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葛氏怕人多踩着、挤着卫蘅,又怕有那登徒子趁着人多占姑娘的便宜,只吩咐身边的婆子、丫头,将她和卫蘅两个围得铁痛似地往前走。

过了青龙桥往南走,到了横贯东西的横山街,这就是花灯节著名的猜谜一条街了。

街上挂着形形色、色的灯,争奇斗艳,美不胜收。荷花灯、宝塔灯、如意灯、玉簪灯、绣球灯、料丝灯、龙虾灯、走马灯、润饼灯、白兔灯、公鸡灯、年年有余灯、鲤鱼吐珠灯、双龙抢珠灯、龙凤呈祥灯、仙女荷花灯、嫦娥奔月灯,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做不出的。

灯谜街上的灯,只送不卖,一年到头,能在灯谜街上一路走一路赢花灯,回家时后头跟着一大队送花灯的队伍,那是顶顶扬名的事情。卫萱就干过这件事。

卫蘅其实也擅长猜谜,只是对于卫萱干过的事儿,再让她干,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味儿,仿佛拾人牙慧一般,因而在灯谜街上,她只是随意的浏览那些制得极好的灯谜,遇到复杂艰深的灯谜才停下来看一看,思索一番,却也不说答案。

葛氏倒是赢了两盏灯,说是回去送给权哥儿。卫蘅就替权哥儿也赢了一盏街上做得最精致的白兔灯,下头安着轱辘,可以拉着跑,等权哥儿大一些就能玩了。

葛氏其实也看中了那盏灯,只是灯谜她没猜破,却没想到被卫蘅猜中了,她心底不由又高看了卫蘅几分,这两年去杭州的白鹤书院,看来她的进益颇大。

“三妹妹。”

卫蘅拿到白兔灯的时候,只听得对面一人高声喊她,抬眼望过去,却是卫芳,她身后站着卫萱、木珍、木瑾、范馨,还有陆家姐妹。

以及陆湛。

卫蘅几乎有些想不起年轻时候的陆湛的模样了,她脑子里的印象都是陆湛中年时的模样,神采内蕴,风神高迈,要命的是周身的气势,和成熟男子人生阅历增加之后沉稳内敛的气韵,渊如海,峙如山,让人觉得天下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

那种来自高位的自信和气度,是再优秀的年轻男子也无法比肩的。在这种气度下,再英俊的容颜也只能成为陪衬,更何况,陆湛的容貌还是少有的俊美,时日誉做“玉人”。

不过比起卫蘅见过的中年时的陆湛来说,这时候略显稚嫩的陆湛就显得不那么够看了。卫蘅暗叹,她果然是少女的身,少妇的心,也不知是好是坏,但是总比老妇人的心要新鲜些。

卫芳在叫了一声“三妹妹”后,后面的话就被灯谜街上响起的锣鼓声给淹没了,只见一群人从后方走来。鼓乐队之后,一个壮年男子手中高擎着一座花灯领路,旁边的人群星拱月般护着他,后面还有彩旗队伍和跳舞的队伍。

那男子手中的花灯,有九十九个小灯,每一盏内都装着琉璃杯,点着茶油,浑身晶莹剔透,熠熠生辉。走近了,只见那灯分上下两部分,顶部有宝盖,轴心有两层走马灯,左右相反的旋转,四周灯各色各样,上层有牡丹花蕾灯,中间有凤蛮灯,下层有整鱼灯。

整座灯有三十来斤重,也亏得那壮汉有此等手力。

这座灯就仿佛天上的繁星,海中的明珠一般,叫人再看不见其他东西。偏偏站在灯下的卫蘅在听到卫芳的喊声后,略带诧异地转头,就这样落入了街对面人的眼睛里。

灯火阑珊处,一个穿着大红织金缠枝牡丹缎面白毛出锋昭君兜的少女静静立在人海里,将整个画面都凝固在了这一瞬间,就那样生生地镌刻入了人的眼睛。

  ☆、第十九章 花灯节(下)

卫芳也是才发现,她日日相见的三妹妹——卫蘅,竟然已经出落得如此漂亮了,耀眼夺目的花灯山,也丝毫难夺其丽。

月的光华和灯的华光顺着她的曲线缓缓流淌在她身边,她的手里还捧着白兔灯,那手指被光映得仿佛透明的琉璃一般,美得太不真实,就像光幕里盛开的箭兰。仅仅是一双手就已经让人挪不开眼睛了。

至于那容颜,叫人看了,只觉得多加一眼,都是对她的亵渎。

待那群闹花灯的人走过,卫蘅冲着卫芳笑了笑,“大姐姐。”

这一笑,便仿佛万紫千红盛开,火树银花绽放一般,画中人顿时鲜活了起来,从三千里外的神山走入了万丈红尘。

“乖乖,这漂亮得还是人吗?”不知谁嘟囔了一句,仿佛感叹出了每个人心底的那句话。

花灯走后,魔咒也就解开了,时间恢复了流淌。

“三嫂嫂,三妹妹,你们这是去哪儿?”卫芳问道。

“我们随便看看。”葛氏拉了卫蘅的手走到对面,同卫芳她们站在一块儿。

“同我们一起去珍智楼吧,今日是十五,珍智楼的东家要开放第三楼,上头备了水陆山珍,只待闯关人。我们也去看看热闹。”木珍插话道。

珍智楼是京城有名的酒楼,以“贵”出名,一顿饭,能吃掉五品官员一月的俸禄,直教人瞠目。即便是这样,南来北往的豪客也都趋之若鹜。你还别嫌贵,十天前订座才有位置给你坐,否则你就只能站在外头望着。

珍智楼的三楼是从来不对外开放的,只有每年正月十五这日,他们东家才会亲自开三楼待客。

不过已经有三年没人能成功走上三楼了,三年前登上三楼的人正是木珍旁边的那位陆三公子。

在卫蘅的印象中,后来卫萱也成功地走上过三楼,不过也甚为艰难。

卫芳和木珍都有邀请的意思,卫蘅也想去见识见识,因而侧头看了看葛氏,葛氏点了点头,卫蘅便道:“好啊。”

“咱们今晚叫湛表哥带我们也上三楼见识见识。”木瑾笑道。

卫蘅的外祖母木老太太和齐国公府的木老夫人以及还有木珍她们的祖父是堂兄妹,陆湛又是木老夫人她的嫡孙,还真称得上是卫蘅她们这群人的表哥,只是木瑾喊得也太顺口了些。才不过一会儿工夫,卫蘅的这群表姐妹们都喊上湛表哥了,卫萱也不例外。

陆湛开口道:“珍智楼的规矩是,一人一生只能解一次题。”

这才是珍智楼那么出名的原因。若是允许你无限次解题,那最后登楼的人也就没那么有成就感了。因为这个规矩,爱惜羽翼的人绝不敢轻易尝试去智珍楼解题,若是没解出来,那可是一辈子的遗憾,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木瑾不知道这个规矩,此时闻言,不由丧气。

不过很快木瑾就又振作了起来,“没关系,萱表姐肯定会解。”木瑾作为卫萱最忠实的追随者,时刻都不忘捧卫萱。

卫萱摇头笑道:“这可不敢保证,不过我愿意试试。”

卫蘅听卫萱这样说,有些吃惊,她模糊记得上辈子卫萱登楼,可是在她女学结业之后。现在她才十三岁,就这样冒然尝试,即便她登了楼,于她也只能算锦上添花,可万一失败了,那才叫得不偿失。

卫萱从来不是这样冒失的人,卫蘅少不得多看了她几眼,但见卫萱笑意盈盈,想来是胸有成竹,卫蘅也便没开口劝阻。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到了珍智楼,有陆湛和卫萱这样出名的人物领头,珍智楼的楼下顿时聚集了无数看热闹的人,都等着上京第一才女大显身手。

珍智楼在青龙桥的西侧,济水在珍智楼前蜿蜒而成一湾月泉湖,“月泉花月”可是上京十景之一,在珍智楼的三楼临湖鸟瞰,能尽收上京的万千灯光入眼底,可谓是千星(灯)伴月,万船争芳,美不胜收。

卫蘅从来不知道,上京人的消息是如此灵通,珍智楼的东家一亮相,很快珍智楼周边的茶楼、酒肆就全都坐满了人,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全都聚集了到了一起,至少卫蘅抬眼望去,春雪社的十二人都到齐了,甚至连已经开衙建府的大皇子也从对面的楼上探出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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