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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鳞_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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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母山魈呼朋引伴,给大家分擦,据说明天要进村找百姓说话,打扮漂亮了好见人。

  阿螺不太明白,“和人有什么好谈的?”

  母山魈说他们和箕尾山的村民一直相处得很融洽,人们春天播种庄稼,后面就不用看管了,浇水施肥全由山魈接手。等到了秋天庄稼成熟时再喊人来,收成五五平分,大家都得利,各自欢喜。

  这么说来也不错,常和人打交道,没有什么怨怼之心。可惜了她们,一片好意到即翼泽来,结果落得这样伤感的收场,真失败。

  夷波倒没放在心上,她只是盯住了那个神仙,上次被他跑掉,这次一定得问明白来历。她撑岸摇头晃脑,“你怎么来了?”

  他慢慢在沙地上踱步,湖水的幽光映照他的袍角,柔软荡漾,更添风致。

  他回眸一笑,“我算准你们有难,特来解救你们。”

  夷波对他更加敬仰了,已经忘了他把她变成泥鳅,踢她下水的小过结,一心全在他的花容月貌和慈悲心肠上。想表达感激,无奈词汇匮乏,只有对他微笑,“你叫什么?”

  那边和山魈聊得热火朝天的阿螺回过身来,从刚才起她就在回想,这个人似乎隐藏在记忆之中,可不知怎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这身形,这脸庞,那么像一个人。然而和龙君相比,似乎又少了些什么,他身上没有水泽之气,即便口中念佛,佛也不在他心里。与其说是仙,倒不如说更像个堕仙,因为没有哪个神众的眉心轮会那么妖冶。别人朱砂一点代表智慧,他的火树银花代表什么?

  他笑靥加深,“当真认不出本座了?看来本座法力渐深,形也更趋完美了,你们认不出来很正常。”说罢倨傲地偏过身子,露出个完美的侧脸,朗声道:“本座是潮城龙君,南海之主,尔等区区水族,可以称我海主,也可以称我九川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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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  其实单单一句九川大神已经是谦虚得不能再谦虚了,到后来这个称呼之前还加上很多特定的称谓,比如美得惨绝人寰,魅力横扫六合八荒等。

  但是乍一听他自报家门,把大家都惊呆了。山魈自不必说,她们是山里的精怪,两脚从没离开过泥土,又是龙又是海,实在让她们向往。她们聚在一起评头论足,“哦,原来龙就长得这模样”。夷波心里五味杂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龙君就在面前,这么迷人这么有型,回想以前那颗试图染指的心,突然感到无地自容起来,怏怏往下沉,一直沉到了水底。

  阿螺努力打捞她,“你日思夜想的人找到了,还不扑上去?”

  她哪有那个胆!以前不知人在何方,意淫了一遍又一遍。现在找到了,她心跳加速,上肢发麻,必须拉开一点距离,让她冷静一下。

  百年前他赠她龙鳞,昨天他又救了她一回,缘分这么深,真是天注定的。她哆嗦着两手抓住阿螺,“太激动了。”

  她是真的激动,连尖尖的耳廓都泛红了。阿螺不断怂恿她,“那就抱紧他的大腿,别又让他跑了。须知他是龙,来去一阵风,要是错过机会,以后再想找到就难了。”

  对、对,他已经失踪那么久了,再躲个百八十年,她也等不及了。

  她们在水底说话,九川大神临水往下看了一眼,“本座果然有沉鱼之貌啊!”正说着,夷波猛然窜了出来,一身翠色的鳞刚出水,在月下闪着碎星般的幽芒。

  她因为紧张,结巴得厉害,“我是……那尾……尾小鲛。”她指指鱼尾上的龙鳞,“看,你的鳞。”

  他抹抹脸上水珠,趋身看了眼,“这么暗,你没有好好看顾它?”

  夷波忙摆手,她爱惜这片鳞,比她自己的还要仔细百倍。银鱼的鱼膏最滋润,可惜每尾产量只有指甲大小,她为了保养这片鳞,把哑海附近的银鱼都抓光了,怎么能说她不尽心呢!

  她委屈地看看阿螺,阿螺忙说:“您误会了,夷波对您满心景仰,这百年来我陪她找您,已经跑遍了南海和哑海……”

  夷波怕她说得太透彻,惹他耻笑,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打岔:“回南海吗?”

  龙君显得不太上心,“南海有什么好,一群鱼虾聒噪得要命。还不如在外走走,看看这好山好水,不比关在龙宫里舒坦?”

  可是他撂下海务已经百余年了,南海群龙无首,连那些雕题鲛人都敢进潮城来抢鲛女了,他还不管吗?

  夷波有口难言,直直盯着阿螺比手势。阿螺是明白她的,清了清嗓子说:“您不在的这段时间,长老们管理城务管理得并不好。雕题国常来进犯,每隔三十年就攻入城中抓捕刚成年的鲛女。长老们也试图抵御外敌,可惜这族的男鲛都手无缚鸡之力,五个打不过一个雕题。这么多年下来,潮城鲛女所剩无几了,眼看夷波也快成年,万一被雕题抓去做夫人,那可怎么好?”

  他脸上没有喜怒,只是转头打量夷波,“原来还没有成年,那你究竟是男还是女?”

  夷波红了脸,“我是女的。”

  其实在没有经过那个仪式之前,说男女都是空的。现在的她没有性别,也许心里渴望成为女鲛,但是没到最后一刻,事情终究有变数。

  他抿唇一笑,眉目宛然,“怕雕题抓你,以后做男鲛就好了。”

  她当然不能变成男鲛,夷波羞涩地看了他一眼,欲语还休。反正要做女的,一切也都在向鲛女靠拢。阿螺到底是好姐妹,她不便回答的问题,她替她折中回答了,“潮城鲛人男多女少,像夷波这样脸皮薄的要是做了男鲛,将来连媳妇都讨不到,打一辈子光棍吗?还是做鲛女好,日后选择比较多。”

  龙君哦了声,“不过既然性别不定,打扮成女的真古怪,像个人妖。”

  难道龙君嫌弃她吗?夷波顿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本来这个时期的鲛人都是雌雄莫辨的,她也没有刻意打扮,不过穿了件桃花衫子,结果就被说成人妖了。

  她哽咽起来,阿螺见状忙安慰,“只是提前做姑娘,又怎么样?以你的长相,要是穿上男装才奇怪呢,一看就是女扮男装。”

  龙君是有意调侃,见她嘤嘤哭起来,大神也有点讪讪的了,“好了好了,别哭了。”他蹲在岸上宽慰,“本座不过随口一说,别往心里去。看你每天泡在水里,泡得皮都皱了,本座赏你两条腿,愿意的时候就上岸走走吧,岸上风光可比水里好多了。”

  夷波立刻止住了哭,高兴得两眼放光。但又担心他会拿刀把她的鱼尾劈开,护住了尾巴问:“疼吗?”

  龙君说不疼,“留神别沾到水就是了,要是破了咒,当众现形我可不管。”

  她忙点头,扭身跳到岸上,鱼尾快乐地拍击着沙滩,看龙君掐了个诀,指尖折射出一片银光,笼罩住她的鱼尾,她还没有看清楚,银光忽然散了,先前的尾巴变成了两条白洁纤长的腿,就算以鱼的眼光来看,也是美腿中的上品。

  她高兴得嗷嗷叫:“腿!阿螺,腿!”

  阿螺和山魈拍手庆贺,鲛人男女不易分辨,大抵就是看腰看胸。做人却不一样,除了胸,还有别的地方可以佐证。阿螺上前掀她的衣摆,“让我来看一看。”蹲在她腿间观察了半晌,腿根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她眨了眨眼睛,夷波也茫然看她,龙君默默转过头,摸了摸鼻子。

  没有也没关系,反正还没到时候,等成了年,那里自然会长出东西来的。既然做了人,不穿裤子到底不好看。阿螺想给她换衣裳,扶她起来,她像个软脚虾,仍旧匍匐在地上乱扭乱蹦,如论如何都站不起来。

  龙君抱胸指点,“膝盖打直,断不了的。使点劲儿,把腰挺起来……”话音才落她就栽倒了,艰难地抬起头看他,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他叹着气,弯腰搀了她一把,“怎么这么麻烦!雕题鲛人每月十五上岸,跑起来健步如飞,你也是鲛人,可别说跑了,连爬都不会。所以说资质是上天决定的,万万强求不得啊。”

  夷波被他奚落得抬不起头,咬着唇,努力撑起身子,但岸上和水里终不一样,没有浮力,身有千斤重。她哭哭啼啼哼唧:“太难了。”

  龙君嗤地一声,“你和谁抱怨路难走?阿螺的原形还不如你呢,你好歹有一半是人。”

  夷波想想也是,阿螺初学走路的时候她还不认识她,没人帮忙,阿螺不也学会了嘛!

  她歪歪扭扭迈动步子,有阿螺和龙君左右架着,这一刻不觉得走路多难,就只有简单的快乐。她一鼓作气走出去三四丈远,慢慢小腿有力了,不过脚底有点痛,坐下搬过来一看,红红的,要流血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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