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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_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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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形甚是熟悉,但沈峤如今眼力大不如前,也不敢确认,只能蹙眉盯了半响,方才确认那人极有可能正是自己的师弟郁蔼。

  虽说入夜冷清,但这附近的建筑基本都是掌教清修之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又有阵法护持,寻常弟子也不得其门而入,如此反倒为沈峤的行动提供了一些便利。

  他想了想,决定靠近些探明虚实再说。

  郁蔼秉烛入了玉虚阁,隔着窗户,沈峤看见二楼的一间屋子也很快亮起微光。

  那正是他从前住的屋子。

  只是沈峤高估了自己如今的功力,也低估了郁蔼的能耐,他方才稍稍靠近些,便有一道声音响起:“何方朋友不请自来?”

  这声音遥遥从玉虚阁的方向传来,又似在沈峤耳边炸开,他的耳朵嗡的一声,胸口顿时闷痛,不由连退三步,心知这是对方传音带上了内力的缘故。

  “是我,郁师弟。”他定了定神道。

  他知道郁蔼能听见。

  果不其然,下一刻,玉虚阁处一声微响,一道人影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掌教师兄?!”

  语调惊诧有之,却还有沈峤意想不到的喜悦。

  似乎对于他的出现,郁蔼虽然意外,却满心期盼。

  

  第18章

  

  玄都山虽为天下第一道门,但内部却没有常人想象中那些勾心斗角。

  从小到大,沈峤都是在一个平和安宁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

  师长慈爱,如师如父,师兄弟们手足友爱,平日私底下时常没大没小地玩闹,连祁凤阁面对弟子们的时候,也不是像外人想的那样威严。

  周围的人俱是温柔以待,沈峤自然也就成为一个温柔的人。

  他进门的时机不太好,既不是祁凤阁的大弟子,也不是祁凤阁的关门弟子。

  在祁凤阁所收的五个徒弟中,沈峤排行第二,本该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却因性情天资上佳,为人处事宽和,反而最得祁凤阁钟爱,最后又将衣钵传给了他。

  郁蔼排行第三,比他还大两岁,却因入门比他晚,不得不叫他师兄,小时候因为这个介意纠结了老长时间,总缠着沈峤想逗他喊师兄,最后自然是失败了。

  两人年纪相仿,从小玩到大,感情自然也最亲近,若要问沈峤这世上最信任的人是谁,那一定是师尊祁凤阁和自己的一干师兄弟们。

  若还要在师兄弟之中分出个亲疏远近,兴许就是郁蔼了。

  上山之前,沈峤也曾设想过两人再见时的场景,郁蔼也许会对他这个该死之人死而复生表示惊诧,也许还会有一点心虚惶恐,又可能一脸厌恶不想见到自己。

  但他没有想到,对方竟是这般惊喜,即便看不清他的表情,也能听出其中并无作伪。

  原本想说的许多话,到了嘴边,却不知从何问起,郁蔼喊出那一声“掌教师兄”之后就没了下文,想来是在仔细观察打量他,沈峤只能挑一句最平淡无奇的话来当开场白:“派中上下一切还好吗?”

  对方没有回答,沈峤微微歪头,疑惑道:“三师弟?”

  “你的眼睛怎么了?”

  对方再开口,声音却已近在咫尺,沈峤下意识想退,却被攥住手腕。

  “你眼睛怎么了?”郁蔼又问了一遍。

  “与昆邪那一战跌落山崖,醒来之后便这样了。”沈峤轻描淡写一语带过。

  攥住他手腕的手没有松开,郁蔼道:“别动,我帮你看看脉。”

  沈峤想说不用,却挣不开,只得由着他去。

  郁蔼凝神切脉,过了片刻,方才问道:“你内力若有似无,这是怎么回事?”

  沈峤淡淡道:“你在给我下毒的时候,不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个结果了吗?”

  趁着对方的手因为自己的话而微微顿了一下,沈峤将手抽了回来。

  到了郁蔼这样的武功境界,夜再黑,烛火再微弱,也并不妨碍他的目力。

  他专注地打量沈峤,后者面色冷白,身形比之从前消瘦许多,可见这阵子在外面吃了不少苦,握着竹杖的那只手腕从袖子里半露出来,瘦骨伶仃,令人不由得心头一颤。

  郁蔼轻轻叹了口气:“你既然回来了,就不要走了。这件事,容我慢慢再解释可好?”

  沈峤摇摇头:“玄都山都要选立新掌教了,我这个丢了玄都山脸面的旧人在此,岂不令你难做?”

  郁蔼奇道:“谁说玄都山要换新掌教的?”

  沈峤:“十日后玉台论道,难道不是玄都山准备同时确立新掌教的大典?”

  郁蔼刚要摇头,发觉自己的动作对方看不见,便道:“自你落崖失踪之后,我一直都派人暗地四处搜寻,可无论如何都找不见你。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你一日未死,玄都山的掌教就不会换人,我如今虽然代为打理上下事务,可也只是代掌教而已,从无僭越取代之心。”

  若换了从前,郁蔼说什么,沈峤自然是深信不疑的,但时移势易,如今的他却不敢再说这样的话了。

  他沉默片刻:“当日我与昆邪约战之时,便发现自己内力十去五六,真气凝滞,运转不畅,勉力支撑,却终是无济于事,当时我也仔细回想了一下,却始终也想不明白自己何时中毒,又是在哪里中的毒。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你身上。”

  郁蔼垂首不语,掩在袖中的手却几不可见地颤动。

  是了,从小到大,对自己,甚至是对玄都山上的所有人,沈峤总不吝付出信任。

  这并非因为沈峤愚蠢蒙昧,又或天真可欺,而是他相信他们,相信世间总有善意,相信这些伴随他一道长大的人与事,更相信这些如手足一样的师兄弟不可能背叛自己,所以他才会毫不设防,也才会让自己轻易得手。

  沈峤继续道:“后来我跌落山崖,人事不省,醒来又失去记忆,镇日懵懵懂懂,恍恍惚惚,直到新近才记起许多细节,我与昆邪交手的前一晚,你过来找我,说要与我抵足而眠,又说了许多从前的事情,还说你对小师妹有倾慕之意,可惜小师妹对谁都冷冰冰不爱搭理,所以甚为苦恼,只能前来找我诉说,希望我与昆邪决战之后,出面帮你去和小师妹说。”

  郁蔼没有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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