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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_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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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峤却不与他交手,脚下步伐变幻,运起“天阔虹影”身法,直接就绕过窦燕山,立身客栈门口。

  “阿峤,别逼我下重手!”郁蔼厉声道,君子不器剑已出鞘。

  沈峤还未说话,旁边却有一人戏谑道:“以多打少,以众胜寡,两位莫非还想像对付晏无师那样对付沈道长吗?”

  旁观已久的陈恭起身,此事本与他无关,不知怎的却偏偏过来插上一脚。

  窦燕山笑道:“彭城县公得了太阿剑,不快快回去向齐主复命,怎么还有空闲在这里管闲事?”

  这声彭城县公从他嘴里说出来,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轻嘲,陈恭虽然是齐国新贵,与江湖却没有交集,六合帮未必将他放在眼里。

  陈恭没有回答窦燕山的话,反而望向沈峤,温言道:“沈道长若是觉得被人纠缠不便脱身,我在城中包了一间驿馆,你可以随我前去那里歇脚。”

  沈峤:“多谢陈县公的好意,贫道就不叨扰了。”

  说罢拱一拱手,抬步就走。

  郁蔼自然不可能轻易让他走掉,口中道一声“慢着”,一手抓向沈峤。

  沈峤头也不回,背后却似长了眼睛,脚下轻飘飘往前滑了几步,一面回身横剑,直接挡掉郁蔼伸过来的手,剑鞘灌注内力,后者只觉微微一震,不由自主就松开手。

  但郁蔼反应极快,另一手君子不器剑已出鞘,剑光翩然若惊鸿,掠向沈峤面门,去势极快,连窦燕山看见这剑光都不由微微一惊,心道之前围杀晏无师时,这郁蔼恐怕还没有出全力,眼看着当时好像受伤不轻,实际上不过是不想冲在最前头罢了。

  无论如何,郁蔼留下沈峤的决心势在必得,这次没了晏无师从中阻挠,绝不容许他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逃开,他自忖相见欢毒性剧烈无比,沈峤在玄都山上一副病弱模样,绝不可能在那样短的时间内就恢复如常。

  殊不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剑光幻化万千,朝沈峤当头罩下,偏偏原本应当身在剑幕笼罩下的人却倏地消失不见,以一种飘忽诡谲难以形容的身法出现在郁蔼身后,他的剑依旧没有出鞘,右手伸出一指点向剑幕中的一点。

  真气所至,剑幕应声而碎,悉数化为齑粉四溅开来!

  郁蔼浮现出一丝难以置信,剑尖微颤,又是十数道剑花泛着涟漪缠向沈峤。

  画影金碧,飞翠侵霄,琉璃光转,璀璨辉煌。

  这是玄都山沧浪剑诀里的最后几式,但又有所不同,祁凤阁的徒弟自然没有无能之辈,郁蔼将其演化改进,收为己用,他平日性格冷冰冰不苟言笑,用剑却极喜欢这种华丽的剑招,连带他的剑气,同样带着一股雷霆震怒的凌厉,伴随剑光去势,轰鸣之声仿佛在众人耳边响起,功力稍逊一点的,已经感觉血气翻腾,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

  但沈峤没有退。

  他竟然没有退!

  这大大出乎了众人的意料,包括之前那些看轻他,将他当做晏无师娈宠附属之流的人。

  沈峤终于出剑了!

  山河同悲剑如练如霓,剑气几欲冲天,从沈峤手中蔓延开来,沉郁醇厚,令人禁不住想要沉溺在那股暖洋洋的感觉之中,然而许多人方才失神片刻,竟没注意到沈峤那一剑已经点向前方。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系列变化不过眨眼之间,二人已经飞掠而起,剑尖相对,郁蔼已经迅若闪电,沈峤竟然比他还快上一两分,整个人身剑合一,忽然从郁蔼的视线范围内消失。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下一刻,郁蔼心头陡生警醒,他随即转身横剑一扫,然而已经太迟,对方剑意咫尺之遥,竟避无可避,他只来得及瞧见那一点白色剑光,郁蔼心下一沉,来不及细想,就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后退,“天阔虹影”运用到极致,如同整个人凭空消失,再出现已在三尺开外。

  沈峤原本可以追上去的,他的白色剑意已入化境,更进一层就是剑心,即使内力现在仅有五成,但这白色剑意一出,就足以令很多人变色胆怯了。

  但沈峤并没有趁胜追击,郁蔼也站住不动,彼此四目相对,各自滋味翻涌,心底都清楚早已回不到过去。

  沈峤剑尖朝下,身形挺拔,伫立如松,凝目郁蔼,沉声道:“你应该明白,你我一战,你未必能胜,我也未必会败,不要以为能够将我捏在手心任由摆布,就算不再是玄都山掌教,我也依然是沈峤,依然是祁凤阁的弟子!”

  郁蔼面色阴晴不定:“袁瑛和横波他们都很想你,希望你能回去……”

  沈峤:“郁蔼,自从你给我下了相见欢之后,我就已经不会再相信你任何一句话。”

  郁蔼面色一变,眼中波澜微兴,隐隐有惊涛骇浪将起:“那件事是我的错,但从今往后,我绝不会再伤害你。”

  沈峤摇摇头:“现在说这句话还有意义么?覆水难收,破镜难圆,犯下的错误永远不可能弥补,所谓弥补,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说法,我如今不回玄都山,乃是我不想令玄都山四分五裂,更不想令历代祖师的心血化为乌有,你既然已经带着玄都山弟子踏出那一步,就要做好承担所有后果的准备,有朝一日你再也承担不了那个后果的时候,我会亲自去找你。”

  郁蔼胸口起伏不定,半晌方冷笑一声:“好,好,好……”

  连说三个好字,冷然之中隐约又有惨淡,然而转瞬即逝,仿佛只是错觉。

  他一言不发,挥剑入鞘,转身便走,再也不看沈峤一眼。

  窦燕山摸摸鼻子,郁蔼不在,他也没了插手的借口,更何况方才沈峤的武功令他心生忌惮,自然不会轻易蹚浑水。

  “沈道长恢复功力,可喜可贺,我与郁掌教有几分交情,刚刚不得不帮他说两句话,还请你不要见怪。”

  此人能统领天下第一大帮,城府极深,自非易与之辈,方才说动手就动手,眼下说道歉就道歉,干脆利落,端的是一派枭雄风范。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沈峤这样教养绝佳的人,见状颔首:“各有立场,我能理解,窦帮主客气了。”

  窦燕山道:“先前沈道长带走了晏无师的尸身,想必已经将他下葬了?可惜一代魔门宗师,竟要殒命在这塞外之地,死者为大,中原人讲究入土为安,若沈道长不嫌弃,六合帮也愿出一份力,帮忙将晏宗主的尸身运回长安,送交浣月宗门人。”

  沈峤淡道:“多谢窦帮主的好意,尸体既已下葬,再掘土重葬未免不吉,江湖中人没那么多讲究,他既然树敌无数,早该料到有今日,我为其收殓,不过是尽昔日一点情分罢了。”

  对方诸多试探,偏偏沈峤滴水不漏,半点口风也不肯透露。

  他环视众人,缓缓道:“嘴长在你们身上,你们想如何议论我,我都不会干涉,若是对我沈峤有所不满,只管来找便是,我随时恭候,但若我听见谁辱及玄都山与先师,就莫怪我手上这把剑不讲情面。”

  话方落音,众人只觉眼前白光一闪,还未作如何反应,客栈门前那根挂望子的竹竿,却整整齐齐断作六截掉落下来,连带上面那面望子,竟也在那一道剑光中化为齑粉。

  众人瞠目结舌,那些方才在他背后曾口出非议诋毁之言的人,更觉心头一颤。

  他们很清楚,单是这一道剑光,在场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望尘莫及。

  而沈峤露的这一手,显而易见是在震慑和警告,不仅是给其他人看的,更是给窦燕山看的。

  只是窦燕山面露笑意,半点异样也没有,反而击掌喝彩:“沈道长的想法想必已臻化境了罢!”

  沈峤道:“不过是雕虫小技,上不了台面,徒惹窦帮主笑话了。”

  换作从前,以沈峤的性情,绝不会干这种炫耀武力的事情,但时移势易,有些人不愿意讲道理,偏要用拳头来说话,他们信奉强者为尊,善良在他们看来却只是软弱。

  踏足江湖一年,沈峤终于也学会对待什么样的人,要用什么样的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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