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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_第1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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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目的很明确,自己要对宇文诵下手,沈峤就不能不分心去护住宇文诵,如此一来他自己肯定会露出破绽。

  阎狩的速度极快,这个念头刚起,他的手已经到了宇文诵面前,堪堪碰上对方的头发,沈峤果然提剑来挡,阎狩早有预料,却忽然折身一掌拍向沈峤怀里的窦言!

  这一掌下去,若是正中窦言头顶,女童必然脑浆迸裂七窍流血而死。

  宝云和陈恭自然也没有闲着,在阎狩出手的时候,他们也动了。

  两人分作两头攻向沈峤。

  距离在婼羌,陈恭的武功似乎又有所长进,他的剑宛若绿波,迅如雷蛇,伴随着真气一层层荡漾开去,若仔细观察,不难发现他的武功十分驳杂,几乎涵括各家之长。

  陈恭以幸臣起家,让他窥见武道门径的是沈峤,真正手把手教他武功的却是穆提婆,但穆提婆的武功仅称得上二流,很快陈恭就发现自己能从穆提婆身上学到的有限,天分过人,过耳不忘的他开始将目标放得更高更远。在跟随齐帝高纬之后,陈恭自然接触了更多齐国高手,这其中就包括慕容沁、合欢宗等人,陈恭将自己学到的武功与他无意间得到的《朱阳策》残卷融合,不知不觉竟一步步在武道上越走越高。

  这等良才美玉,比之沈峤晏无师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即使陶弘景在世,亦得称赞一声天纵奇才,乱世出英雄,更出枭雄,这天下给了陈恭充分施展的余地,他这一生注定不会流于凡俗。

  此时此刻,他攻向沈峤的这一剑里,既像是从慕容沁的刀法里改动的,又像是终南派里的终南剑法一脉,兼刀法的凌厉霸气,与终南剑法灵动飘忽于一身,剑气袅袅,犹如白雪飞絮,片片落下,似乎无处不在,又几不可察,令对手很难捉住命脉。

  阎狩饱含仇恨,宝云伺机暗算,陈恭又步步紧逼,三人俱非易与之辈,而沈峤却一手迎敌,另一只手抱着窦言,还要护住宇文诵,面对四面八方涌上来的攻击,几乎像是身在天罗地网之中,没有逃脱的空隙。

  但沈峤没有逃。

  他甚至连后退都不曾。

  抽剑出鞘,对着三个方向而来的三个敌人,山河同悲剑横扫出去。

  只一招,毫无花哨,平平无奇。

  然而身在城门之上,原本为沈峤捏一把汗的普六茹坚,却隐隐听见巨浪滔天的动静,仿佛从远方地平线上滚滚而来,又像是在地底深处轰然响起。

  他清清楚楚地看见,随着沈峤那一剑扫出,剑身几乎化作白浪,瞬间层层扩散开去。

  真力弥满,万象在旁,大巧若拙,至繁至简。

  陈恭、阎狩、宝云三人,被淹没在“白浪”之中,而沈峤明明只有一个,却仿佛化身无数,每个人都感觉到无上压力,他们的攻势不仅被化为乌有,竟还悉数反噬回来,以彼之道,还于彼身。

  刘昉不谙武功,当下便惊呼一声:“那沈峤竟是妖怪不成,怎能忽然间化身无数?”

  普六茹坚解释道:“那是一种幻象,又剑境衍生出来的,沈峤在剑道上的造诣,必已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只怕比起当年的祁凤阁,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祁凤阁之名,连刘昉也是有所耳闻的,这世间宗师级高手寥寥无几,但每一个宗师级高手,无疑都有着能在千军万马中取人首级,从容而退的实力,所以朝廷会极力笼络,即便是刚愎自用如宇文邕者,也很倚重晏无师,在他面前从不摆皇帝架子。

  眼下沈峤也许离宗师级高手还差一点火候,但这点火候也不需要十年八年才能达到了,刘昉闻言就有些害怕,忙道:“方才我可没有下令朝沈峤射箭,随国公你也是看到的,咱们皇命在身,不得已而为之,若沈,咳,沈道尊有所误会,你可要帮我澄清一二!”

  普六茹坚应声:“是,大都督职责所在,绝无私心,坚自然明白。”

  刘昉暗暗松了口气,复又被底下的打斗吸引住视线:“你看今日之战,陈恭他们能赢否?”

  不单是他们两人在观战,城门上的士兵也都目不转睛盯着这场精彩绝伦的交手,眼见底下刀光剑影,杀气四溢,而沈峤带着两名小童,累赘加身,犹在其中游走自如,不由都流露出钦服之色。

  时人重英雄,众人虽碍于皇命,不得不对宇文诵下手,但宇文宪在军中素有威望,沈峤原本事不关己,却愿意为了两名小童而身陷险境,此等胸襟情怀,如何能不令寻常人肃然起敬?

  当日杀昆邪,只有碧霞宗一应人在场,便是场面再惊天动地,所知者也有限,如今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寡敌众,以少胜多。

  这一战,注定名动天下!

  沈峤将宇文诵护在身后,自己则抱着窦言,筑起重重剑幕,一时挡住陈恭与宝云,剑锋微荡,若明月破云,光彩流溢,直冲阎狩当头杀去。

  阎狩连拍三掌,却悉数被剑气反噬,他不得不连退几步,只以为有陈恭和宝云的加入,沈峤定然分身乏术,无暇他顾,却没想到对方完全无视其他两人,剑气涤荡,悬江倒海,朝自己席卷而来。

  他忙忙抬掌相迎,然而手刚抬起,便感觉无法忍受的刺痛,剑光竟已到了眼前!

  而他整只手被卷入其中,没入茫茫白光,就像当日失去了手臂的那种疼痛,令他不由自主心生恐惧,平生头一遭想要掉头就跑。

  战意荡然无存,杀气更是被强行抹平,阎狩此刻只想全身而退,但他忘记了,当他心生退意的那一刻,其实他已经输了。

  漫天剑光占据了视线,但剑只有一把,刺入阎狩后背心脏位置的剑,最终也只有一把。

  阎狩低下头,他看见山河同悲剑的剑尖,后者已经变成红色。

  那是他的血。

  染血的山河同悲剑依旧嗡嗡作响,声音极小,但阎狩很奇怪自己居然能听见,而且极为清晰。

  也许是因为剑身就在他体内的缘故。

  还未等他再确认一下,剑已经被沈峤从背后抽了出来,阎狩往前踉跄几步,扑通跪倒在地。

  在他身后,交战依旧在继续,但那已经不需要他的参与了。

  “真英雄也!”城门上的普六茹坚,禁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旁人虽无言语,但表情明显也与他有同样的感觉。

  无论何时何地,这样的人杰,总是令人赞叹的。

  城下那边,阎狩被杀令宝云和陈恭面露震惊,但他们的攻势并没有因此停下来,反而如疾风骤雨一般越发凌厉,两人不约而同都选择避开正面与沈峤交锋,而将目标放在窦言和宇文诵上面。

  既然沈峤选择了这两名小童作为自己的弱点,那么他们往小童上招呼也是应有之义,生死之间,只论输赢,不论手段。

  今日若不杀了沈峤,此人它日定会成为心腹大患!

  陈恭与宝云的心头几乎同时浮现出这句话。

  陈恭剑势极快,宝云却走诡谲一脉,两者一左一右,相互配合,他们知道沈峤的剑气再厉害,也不可能绵绵不绝,永不枯竭。

  沈峤同样奔向宇文诵,却不是为了护在他身前,而是将手中的窦言抛了出去。

  不用他吩咐,宇文诵瞬间就读懂了他的意思,他伸出双臂,接住了比他矮一个头的窦言。

  沈峤袍袖一卷,直接将两人卷离几丈之远,然后回身横扫。

  势若波涛漫涌,身如石梁卧虹,澎湃张扬,隐隐有君临天下之威,一反之前中正平和的剑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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