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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_第1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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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峤捂着胸口隐隐作痛的伤处,不忍目睹地扭头,又因方才对方霸道唐突行径不能释怀,心里又好气又无奈。

  “我可以与晏宗主同往,不过我们须得约法三章,守礼相待,若晏宗主做不到,我宁可独自上路。”

  晏无师心说我若想跟,你走到哪里能摆脱?

  面上却是微微一笑,大方道:“可以。”

  

  第108章

  

  晏无师屡屡调戏,态度一日日变化,沈峤不能说毫无察觉,但打从心底,他并未觉得自己有什么姿色可言。

  大丈夫立于世,首要是品行,至于容貌,女为悦己者容,哪怕如邹忌宋玉那样的美男子也很注重容貌,但身为方外之人,沈峤素来是没有这种讲究的,所以他根本不明白晏无师到底喜欢他哪里。

  正因这种疑惑,他将晏无师的态度解读为“心血来潮”,毕竟对方这也是有前科的,若是毫无防备,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会被卖一次,沈峤自问论心计,他绝不是晏无师的对手,因而内心深处战战兢兢,总有一处心存疑虑,未敢轻信。

  说到底,这也是晏无师自己做的孽。

  当日沈峤明明已将他当做朋友,冰心玉壶,天地可鉴,可他嗤之以鼻弃若敝履,面上还言笑晏晏,背地里却跟桑景行联系上,转眼就把人亲自奉上,将沈峤一片赤诚之心掷于地上生生踩得粉碎,如今再想挽回,破镜难圆覆水难收,他也许还得庆幸自己看上的是沈峤,换作别人,经此一事,不说性情大变,镇日寻思着要报仇雪恨,起码也不会再对晏无师有半分信任好感。

  但沈峤终究是个例外,此子待人至诚,别人待他一分好,他必要还别人十分十二分。

  吐谷浑王城之外,晏无师先是因身受重伤而分出诸多性情,又因陈恭之故,晏沈两人深入婼羌地底,不得不有诸多牵连纠缠,后来合欢宗闻讯杀至,晏无师肯当机立断,舍身引开最棘手的桑景行,令沈峤得以喘息逃离。虽说沈峤很清楚,以晏无师的奸猾狡诈,不可能预先半点准备都没有,但他眼见对方决然离开,内心又如何会不受半点震撼动摇?

  此举,便是晏无师后来回想起来,也甚为得意。

  他对沈峤上了心,更是将这人性情言行由里到外摸索得彻彻底底。

  若是别人,听见晏无师戏弄调侃诸多轻薄之辞,即便不勃然大怒,也必然要寻思着如何逃离晏无师身边,与他一刀两断,避得越远越好,但沈峤却并不如此。

  对沈峤而言,晏无师毕竟刚刚才在青城山上救了自己,恩情是其一;普六茹坚来信求援,沈峤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必是要走一趟的,两人目的地一样,此其二。

  这两样加起来,比“不想受到对方言语和行动上的纠缠”要重要许多,所以沈峤会先将个人感觉放至一边,先做更重要的事情。

  这样的认真严谨,多一分则显得古板,少一分则偏于虚伪,偏偏在沈峤身上,许多人都觉得理所当然,毫无违和之处。

  这人当玄都山掌教的时候声名不显,旁人提起他,顶多再加一句“祁凤阁的得意弟子”,再无其它,如今他行走江湖,却先是让人想起他是沈峤,然后才是其它。

  晏无师自负半生不受他人摆布,活得恣意潇洒,为所欲为,不曾想到头来依旧栽在这一人身上。

  他由来觉得人性本恶,从不相信会有真正的良善,即便是有,在他眼里,也成了软弱。

  偏偏沈峤是个意外,晏无师从不对谁妥协的本性,竟愿为了沈峤而让一让。

  天下人都觉得好的人,晏无师不觉得好,他也不屑一顾,若是晏无师觉得好,天下人也觉得好,他自然更要赶紧下手抢过来,不管是强取豪夺还是润物无声,总归要先将人拨拢到怀里,再细细调教,让对方也心甘情愿。

  总的来说,目前进展还算顺利。

  饶是晏无师,也不禁有些自得:本座纵横江湖数十年,就算不以身份武功压人,倒贴过来的男女也数不胜数,平生头一回如此在某一人身上如此花费心思,若还不能手到擒来,那他前头也算白活了,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所以当沈峤提出约法三章,“以礼相待,非礼勿视,不能有轻薄举止”云云时,晏无师自然无有不应。

  答应得这样爽快,反而令沈峤有些疑虑,不过既然人家已经答应下来,他若还纠缠不放,就显得矫情了。

  隔天一大早,两人启程赶路,夜晚若是凑巧能路过城镇,就顺便在城内歇息。

  江湖人餐风饮露,夜宿郊外是常事,但如果可以选择,谁都愿意有个温暖舒适的地方可以落脚,如非迫不得已,哪怕是武功高手,也是宁可投宿客栈的。

  晏无师和沈峤也不例外,两人一路疾行,只花两日工夫就到了离长安不远的西宁镇。

  长安在望,总算可以缓一缓,左右明日就能入城的了,晏无师也道:“普六茹坚虽然形势危急,可还没有急到片刻也等不得的地步,现在已经傍晚了,先在此地歇下。”

  沈峤知道他素来很重视自己的仪容,每回出场时仪表堂堂,威风凛凛,私底下不知道要花多少工夫去打理,让堂堂浣月宗宗主风尘仆仆入城,晏无师必然是不肯的,便答应下来。

  选了一家颇具规模的客栈,两人走进去,沈峤生怕他又说出什么同榻而眠之类的话来,在掌柜问“两位可是要两间上房”时,便抢在他前面答道“是”。

  晏无师也不反驳,笑眯眯地任由他作主。

  掌柜见状不由笑说了句“二位郎君是兄弟罢,感情可真好”。

  晏无师:“我们不是兄弟。”

  掌柜啊了一声,有点迟疑:“那是……”父子?

  晏无师什么也没说,只朝他暧昧地笑一笑,又朝沈峤看了一眼,还朝掌柜又笑一笑。

  掌柜见多了各色各样的人,当下也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晏无师:“没法子,他这两天与我闹别扭呢。”

  掌柜一张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都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那个啥,您二位都是人中龙凤,交情想必也不一般,既有这个缘分,还是互相让一些,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沈峤:“……”那个啥是啥,你倒是说清楚!

  可掌柜偏偏跟着晏无师语焉不详,他总不能特意去纠正人家,倒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掌柜给他们订好了房间,晏无师又要了一个包间,让人上些酒菜。

  包间里有四张食案,并排置于一面,另外一面则为的是让客人可以在用饭时叫些歌舞作陪,眼下没有舞姬起舞,自然显得有些空旷。

  沈峤在靠近门的一案坐下,晏无师却没有坐在他相邻的那一案,而是隔了两桌才坐下,坐在最靠角落的那一案。

  “晏宗主何故如此?”沈峤不明所以。

  “我一看见你的脸,便想伸手摸一摸,可我既然答应了你以礼相待,自然还是离远些才好,免得我在你心中又成了毫无信义的反复小人。”

  晏无师这番话,不仅无辜,而且大义凛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被沈峤觊觎的那一个。

  沈峤有些无语,片刻想起方才之事:“那你方才有意误导掌柜说那些话,以礼相待又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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