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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记_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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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大人只与谢尚书说话,这位探花出身的老大人生得颇是俊秀,哪怕如今做祖父的人了,也是个俊老头儿,如今,进得屋来,俊老头儿满脸歉疚,“回家听闻今天我那婆娘做的事,弟无颜见谢兄,今日来,特意向谢兄赔罪。”说着就是长身一揖。

  不待宁大人揖下去,谢尚书忙扶住他,扶他坐下,谢尚书亦是满面恳切,“贤弟切莫如此,倒叫愚兄惭愧。说来还是愚兄治家不严,因你我两家多年交情……唉,一言难尽。贤弟的性情,我最清楚,这事与你有何相干?就是弟妹,我相信今日也是抱着善意而来的,大约是话头儿上有些不留心,叫我那长孙女误会了。”

  宁大人叹气,“当年我被发落流放,皆因大长公主之事起,今日大长公主就这么一脉后人,偏生那婆娘又得罪了大姑娘,先时我那女儿又恃宠生骄,失了礼法,我纵使自认磊落,可叫别人知道,难免误会于我。要是他人的误会,我自不会计较,大姑娘倘疑宁家有别个心思,我想,纵使我发下毒誓,有先时的事情在,怕大姑娘也不信的。只是,大姑娘不信我,也当信得过陛下。陛下自幼承大长公主教导,且大长公主对陛下又有抚育之恩,再怎么,陛下都会保全夫人与大姑娘的。”

  “就是我,哪怕事隔多年,我也能摸着良心说,当年与大长公主之争,只是礼法之争。”宁大人沉声道,“于大长公主本人,宁某亦是敬佩的。”

  倘谢莫如在此,就能知道什么叫差距了。

  这就是宁太太与宁大人之间的差距,也是内宅妇人与朝廷官员之间的差距。

  听着宁大人滔滔不绝的满嘴大长公主的话,谢尚书暗叹,果然是一击必中。

  谢莫如因何要揭开当年之事,难道就为了展现一下她不凡的智商?或者,离间谢宁两家?

  这两者,谢莫如都做到了。不过,看来谢莫如目的不止于此。

  一击必中。

  是的,就如宁大人,他简直一句谢莫如的不是都不必说,只要提醒一下谢尚书,谢莫如身上有大长公主与方家的血统,就是谢莫如天大本领,怕谢尚书也得顾忌谢莫如知道当初陛下亲政前后谢家的所为吧。就这一点,谢家自己先得忌讳了谢莫如。

  倘不是有先时谢莫如的说,无关对错,只论成败。谢尚书真得担心当年旧事给谢莫如知道,但,谢莫如先给了他交了底,今日宁大人再提大长公主当年,谢尚书便格外安稳了。

  原来,谢莫如的最终目的在这里。

  她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我知道你当初与大长公主一系不睦,知道你当初没有选择大长公主这一方,你把筹码下在当今身上……这些,谢莫如都清楚。但,在谢莫如看来,这种选择,连错处都算不上,更无关乎仇恨。她甚至一再强调,她姓谢。

  原来,谢莫如是在给自己吃定心丸。那些别人会利用来离间谢莫如与谢家的事,谢莫如提前给了他答案。

  凡忌讳处,必是其弱点所在,找出他的弱点,一击必中。

  看来,是谢莫如看到她与家族之间的弱点,进而进行了修补。

  宁大人告辞而去时仍是风度翩然,不负其老探花之名。谢尚书站在书房的垂花门处,一弯残月高悬夜空,直到宁大人在小厮的引领下渐行渐远,转过拐角消失不见,谢尚书方道,“回吧。”

  攘外必先安内,谢莫如已经修补好自己的弱点,那么,下一步,你会做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本来想码完,太晚就睡了,今天补上,这一篇是不定时更新,大家表急啊~

☆、规矩

  

  谢莫如回杜鹃院时,月亮已挂夜空。

  谢柏送她到门前,拍拍谢莫如肩膀,“早些休息。”

  谢莫如道,“二叔也早些休息。”

  谢莫如的神色很淡,无喜亦无悲,这种平静淡漠,完全不像一个刚刚完胜的胜利者。是啊,有何可喜呢?谢莫如原就是嫡出,今日谢家所做所为,不过是正常家族对嫡庶应有的态度而已。但是,要谢家给杜鹃院一个公正,却需谢莫如这般殚精竭虑。

  从什么时候,得到公正竟成了一件值得喜悦的事情了?公正,难道不应是天经地义的存在吗?

  再多想一步,在谢家犹如此,那么,在外面呢?

  谢柏目送谢莫如进了杜鹃院,驻足良久,方转身离去。

  虽无可喜之处,不过,谢莫如还是轻松了许多。她是不介意宁姨娘这些年对她的虚情假意,可一旦宁姨娘连虚情假意都不愿意做了,那么,这个人就太碍眼了。

  如今能有机会把碍眼的关起来,起码眼前清静,谢莫如十分满意。所以,第二日早饭,谢莫如都多吃了半碗。张嬷嬷自然也知道宁姨娘被禁足牡丹院的事,脸上透出喜色,嘴上却不多说,服侍着谢莫如换了衣裳,挽就发髻,簪一二珠花,笑,“姑娘这就出门吧,还要去太太那里请安呢。”

  其实时间比往常略早一些,张嬷嬷想着,好容易太太公正一次,把宁姨娘关了起来,她是想着叫自家姑娘借机出头才好。这位嬷嬷还不知道她家姑娘昨日已经光芒万丈的把宁家两公母都给干掉了。不过,嬷嬷一片好意,更兼今日还有些事与谢太太说,谢莫如也没说什么,便带着紫藤梧桐两个出门了。

  松柏院依旧如昨,却又有些不同,很明显的,连门口守门的婆子对着谢莫如都格外恭敬热情起来。经垂花门过抄手游廊,到谢太太屋前,小丫环打起帘子,一声通传,“大姑娘来了。”

  谢太太眉眼间尽是欢喜,待谢莫如请了安,让她坐了。谢莫忧起身与长姐见礼,谢兰几个也在,兄弟姐妹间互见礼数,待各自安坐,谢太太笑,“今天倒比往常早些。”

  谢莫如道,“因有件事想与太太说,就来得早了些。”

  谢太太问,“什么事?”倒是少见谢莫如这样直接说有事。

  素蓝捧上茶来,谢莫如接了,道,“我屋里的静薇,还有院里洒扫的张婆子李婆子,不大妥当,想跟太太说一声,另给我换几个妥当的吧。”

  谢太太立刻明白,这几人怕是宁姨娘安排进去的,如今宁姨娘关了,谢莫如当然不会再留这样的下人在身边。宁姨娘管家也有几年了,这样的事竟叫谢莫如知道,想宁姨娘有今日,可真是半点儿不冤,谢太太吩咐素蓝,“都记下,一会儿先把人提过来,给莫如换几个老成的。”

  素蓝连忙应了。

  这会儿时辰尚早,谢兰几个要去家学,要早些出发的,便道,“祖母,我们这就去学里了。”

  谢太太笑,“去吧。好生用功念书。”

  三人又辞过两位姐姐,去了学里。

  谢莫忧的话有些少,倒是谢太太道,“今天芍药院便收拾出来了,莫忧略停一日课,先搬过去吧。”

  谢莫如瞧着谢莫忧魂不守舍、脸色憔悴的模样,想谢太太应该有些别个话教导谢莫忧,起身道,“祖母,我先去华章堂。”

  待谢莫如走了,谢太太打发丫环下去,叫了谢莫忧在身边坐,问,“莫忧,你肯定觉着祖母不近人情吧?”

  “我没有!”谢莫忧连忙否认,掉泪道,“祖母一直疼我。”

  “那,你肯定恨莫如吧,恨她小题大作,因奴才一句话令宁姨娘至此?”

  谢莫忧知道不能承认,可她就是摇头都不能,她何止是恨谢莫如,她恨不能生吃了谢莫如。

  谢太太柔声道,“你是家里的二姑娘,今年十岁了,该懂的道理也都懂,再过几年,就该说婆家了。咱们这样的人家,以后不论给你说什么人家,嫁过去肯定是正室。你想一想,将来换你面对有奴才说姨娘的家是亲家,你做何想?”

  谢太太的内宅智商还是很够用的,谢莫忧泪如雨下,悲伤难抑,轻声道,“祖母,姨娘毕竟是我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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