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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记_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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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确的说,是李宣李樵兄弟过来尚书府拜访谢柏,正巧苏不语已经先来一步。谢太太这把年岁,最喜欢这些伶俐又出息的少年们,苏不语又是个嘴巧的,何况他写的话本子阖帝都都是有名的,谢太太说来还是他的戏迷,又有谢莫语这个祟拜者,苏不语没片刻工夫就把这祖孙两个逗的笑声不断。谢柏都有些看不下去,忙叫着苏不语去他院里吃茶了。

谢柏顺便就把谢莫如叫走了,看苏不语与谢莫如说话的模样,就知道这俩人不是一般的熟。谢太太心下感叹,谢莫如平日里神人不理,都是你找着她说话的性子,这交际功夫怎地这般出众?

谢太太还没感叹完呢,李宣李樵兄弟来了。平日里,尚书府与永安侯府交情平平,不过,谢太太也是听说过这兄弟二人的。李宣有个侯爷爹、公主娘,凭这身份在帝都风评也不能差了。李樵也是大有名声,主要是名声太臭。倘是李樵自己来,谢太太都有点儿不知道怎么招待他。好在今日与李宣同行,谢太太一看这架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然一视同仁。李家兄弟二人不过略施一礼,谢太太就命丫环带着兄弟二人去苍柏院了。

就这么,大家一道在苍柏院煮茶吃。

谢家的茶不坏,李宣擅茶道,行止间那份儿贵公子的雅致自不必提,茶煮的也委实好。

大家一面吃茶,一面说些闲话,如今帝都的大热门就是北岭先生讲学的事了,苏不语道,“过了这新鲜景儿,去听课的豪门贵胄少了,现在不必听课票了。莫如妹妹,你要还想去听北岭先生的讲学,尽可去,方便的很。”

谢莫如放下手中核桃大小的紫砂小盏,“我念书有限,就是去了,估计也听不大懂。再者,我对经书没什么兴趣。”

苏不语道,“你那天难不成是特意去给九江占位子的?”上下打量李九江,与李宣道,“这小子长得也一般啊。”

李宣好脾气笑笑,给谢莫如续上茶,道,“大哥是不比不语你国色天香。”

苏不语白眼,“你可以夸我貌比潘安。”再问谢莫如,“莫如妹妹,你不会神机妙算到这份儿上吧?”

谢莫如坦诚相告,并不居功,道,“其实那天我是去看北岭先生的。”

苏不语不解,“北岭先生有什么好看的?除了学问当世称雄,相貌也就是个寻常老头儿样儿吧。”因为帝都不少闺秀是先对苏不语的话本子疯狂,继而对苏不语的美貌疯狂,故此,苏不语看人,亦是先看学识,再看美貌……

“看看是不是异人有异相。”

“倒看不出妹妹还有这般童趣。”玩笑一句,见谢莫如不愿多说,苏不语转而道,“我听说国子监想请北岭先生留在国子监讲学,翰林倒是想北岭先生入翰林院。就不知北岭先生会不会留下来了?”两处衙门都不错。

李宣道,“北岭先生尚未入宫讲筵。”做官得先经过他舅的许可吧。

苏不语不以为然,“这就是在抻着啦。”

“抻着?”李宣望向苏不语。

苏不语把空杯子往前一举,李宣只得给他也续一盏香茶,苏不语摆了一番架子方道,“这还不简单,北岭先生虽是白身,可三十年前,太\祖皇帝三顾茅芦都没请得动他。如今他在学术界的地位,南薛北岭,把他放在薛帝师之下,大部分是因为薛帝师的身份,俩人要真比学问,说实在的,薛帝师到底比北岭先生年轻三十来岁呢,哪怕薛帝师天纵英才,毕竟差了三十年的时光,我看薛帝师不一定比得过北岭先生。北岭先生是学术界的泰山北斗,受邀来国子监讲学,那是北岭先生身为大学问家传道授业的美德。可要说入朝为官么,则是另一码事,北岭先生当然得抻一抻啦。这抻的呀,既是地位,也是身份。”说完,一盏香茶饮尽,又递到李宣跟前。

李宣道,“先等会儿,我再煮一壶。”真看不出苏不语竟是个牛饮货色。

谢柏笑,“不语虽废话多了些,也有些歪理。”

“什么叫歪理,我这叫话糙理不糙。”苏不语道,“要我说,老人家想讲学就讲学,官么,做不做真无所谓。可也得给朝廷些面子,大家你好我也好,日子才能好。”说完之后,他不忘道一句,“你说是吧,莫如妹妹?”

谢莫如道,“要看北岭先生自己的意思吧。”

“咱们这不是先分析一下么。”

“北岭先生会来帝都,总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谢莫如摇头,“不知道。”

李樵开口道,“与前朝有关。”

谢莫如心下一动,立刻露出恍然之色,就听苏不语瞪圆了一双光华潋滟的桃花眼,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道,“北岭先生不会是想造反吧?”

谢柏险摔了手里的茶,摇头叹道,“苏不语啊苏不语,你也就是写话本子的脑袋了。”

李宣忍笑,学着苏不语先时说谢莫如的话,“不语兄,倒看不出你还这般风趣啊。”

苏不语智商归位,讪笑,“一提前朝,我就给想偏了。”转移话题最好的法子是,发起一个新的话题,苏不语就问李樵了,“九江,你是不是有什么小道消息啊?”

李樵道,“这种事,无须小道消息。你刚不是说太\祖皇帝当年三次延请,北岭先生忠臣不侍二主,终是离开帝都城。当初是因对前朝的忠贞离开帝都,这些年,北岭先生都未回来过,如今回来,最大的可能就是事关前朝了。”

“这话在理。”苏不语连连点头,“可到底是什么事呢?”

“最大的可能是朝廷要修前朝史书。”李樵道,“除了此事,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样的事能触动北岭先生了。”

苏不语忽地“扑哧”一笑,“不,还有一事肯定也能触动北岭先生。”见大家都瞧向他,苏不语笑,“要是我早生个三五十年,当年一准儿能把北岭先生留下来。只要跟北岭先生说,你要敢走,立刻把前朝皇帝的坟挖了,北岭先生肯定不走了。”

大家对苏不语的话反应都是:……

唯谢莫如颌首,“这也是一种法子,要是朝廷说给前朝皇帝修整下皇陵,祭一祭前朝皇帝。北岭先生会来帝都,也就不稀奇了。”

苏不语立刻表示,“莫如妹妹就是我的知音哪,每每总能说出我的心声。莫如妹妹,我就是这样想的!咱们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诸人罕见的心有灵犀:个臭不要脸的!

苏不语十分怀疑,“陛下真能去祭前朝皇陵?”

谢莫如笑,“祭与不祭,都是做给活人看的。还是修史的可能大一些,如今天下承平,前朝史料整理编撰,倘能有北岭先生这样的大儒相助,自然事半功倍。”

苏不语道,“要北岭先生真能留在帝都,也是我们儒生之幸。”

谢莫如笑一笑,不考虑其他,她却是觉着,北岭先生回北岭比在帝都好。先不说北岭是江北岭的老家,就是论人文环境,北岭更需要江北岭这样的大儒去传播学问。而帝都,能人太多,多一个江北岭不过是多几分热闹,少一个江北岭亦无伤大雅。

大家说一回江北岭,叙些闲话,天色不早,李家兄弟起身告辞。谢柏苦留不住,苏不语笑,“下次休沐我做东,去我家庄子上,咱们打猎去!莫如妹妹,你会骑马,还不会马上射箭吧,到时我教你。”

谢莫如笑应,与谢柏一道起身相送李家兄弟与苏不语。

李樵步子缓慢,落在后面。谢莫如走的也不快,李樵自认不是个拘泥人,他这次来谢家,倒不是为了来喝茶闲话,他主要是想亲自来,过来跟谢莫如道一声谢。可话到嘴边,不知为什么,就有些说不出口。不是碍于面子不好说,是觉着这话说出来倒显生分。

李樵发誓,他秋闱时也没这般紧张过,先悄悄在袖管里握一握拳,咬一咬牙根,李樵控制住面上的淡然,道,“不知要如何开口。”

谢莫如笑,“先生已经开口了。”

李樵“呃”一声,道,“我号九江居士,朋友都叫我九江。我年岁与不语相仿,姑娘一直叫我先生,倒显着我比不语还长一辈似的。”

谢莫如点点头,从善如流,“九江。”

李樵终于放松了些,他实在没有太多单独与女孩子相处的经验,李樵道,“谢姑娘,总之要谢谢你。”

“没什么好谢的。”谢莫如道,“你也知道我的处境,你坐我让出的位子,终是担了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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