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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记_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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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一官半职都没有呢?

谢莫如垂眸思量,又问,“祖母,姨太太家的伯父未曾出仕么?”

谢太太道,“你们年岁小,不知道,你伯父身子不大便宜出门,陛下赏了个员外郎的勋官。他平日里多在家里修身养性,也没去衙门当差。”

谢莫如颌首,如果是个虚职,的确是不好为母请封诰命的。谢莫如盘算了一回朱氏长子的年岁,知道谢太太是用了春秋笔法一带而过,再者,倘真有本事,孙膑当年也是不良于行,也没挡住人家建功立业,名扬千古啊。谢莫如识时务的不再细问。

倒是谢莫忧格外善解人意,“怪道不见这位伯父出门,三娘虽见得少些,却是极好相处的性子。”

谢太太笑,“你们是表姐妹,自当好生相处。”

谢莫忧一笑应下。

谢莫如也勾起了唇角,明眸微眯。看来谢家与承恩公府的关系,比她想像中的还要疏远。不然,凭谢太太与朱氏嫡亲姐妹的关系,以前也没多见谢家与承恩公府有什么亲密往来。还是谢柏尚宜安公主后,宜安公主三不五时的带着谢莫忧过去走动。至于谢太太,一年里也就寿安夫人过寿那日过去。这并不奇,寿安夫人过寿,凡帝都诰命,除非真与承恩公府有深仇大恨的,不然都会去。不为别的,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也得给承恩公府这个面子。

暑日炎炎,都挡不住街上的喧嚣热闹。谢莫如对承恩公府长房做出评估后,不欲再为这家人费心思,便拢开车窗上的纱帘,望着窗外人来车行。

一时,马车驶入平安巷,市井的繁华瞬间被高墙灰瓦的沉静所吞没,谢莫如放下车帘,阖眼听着车轮辘辘作响,心下默数到一百时,便到了尚书府门口。

女眷下车换轿,直去二门。男人们没这么好的待遇,都是靠走的。二门已有管事媳妇侯着,接了谢太太并姑娘们屋去。房间里设了冰盆,翠轩半敞,有淡淡水气与浅浅馨香,应是焚香后的余香与厅中院里的花木芬芳。

谢太太略说几句话就打发小姐妹二人回屋歇着去了,谢松谢芝父子也自去安歇,素蓝带着丫环们捧上温水巾帕,服侍着谢太太谢尚书洗漱换衣。

直待都收拾妥当,夫妻二人去里间儿休息,谢太太坐在临窗的一张芙蓉榻上,将一个湘竹枕横放,让丈夫躺一躺。谢尚书别看已是做祖父的人了,年纪未算老,在尚书这个职位上是正当年,只是脱鞋在里头靠着,谢太太摇着团扇为丈夫扇凉,道,“这么大热天的,吃席吃来吃去的就吃个累字。”

素蓝捧来温茶,谢太太先服侍着丈夫喝了半盏,又问他可曾吃好,要不要喝醒酒汤。谢尚书笑,“舅兄家准备的席面儿很不错。阿雁这般出息,我喝得不多,倒是舅兄怕是醉了。”

谢太太笑嗔,“真是的,什么年岁了,就是灌酒,也是孩子们的事儿,大哥也是,就是欢喜也得想想自己什么年岁的人呢。”

“舅兄老当益壮。”谢尚书问老妻,“你们吃酒可还顺利?”

“没什么不顺的,都是一家子亲戚,就是大姐姐,有些左性,叫莫如三两句就压服住了。”谢太太低声道,“你不知道这丫头说话,真跟刀子似的。”

“姨太太这些年……”谢尚书不必问就知朱氏为哪般为难谢莫如,他并不是偏着谢莫如,主要是谢莫如战力太过强大,谢尚书担心朱氏给被谢莫如干掉。不过,谢尚书终说的是大道正理,谢尚书道,“只看舅兄家这般,姨太太也该悟了,以后如何全看儿孙。儿孙出息,自不必说。便是儿孙平庸些,平平安安的,有宗族亲戚帮衬着,家业也能立得起来。跟莫如打个嘴上官司,能有什么用。”又打不赢。

“这道理谁人不知,只是,大姐姐这些年委实过得憋屈。再说了,阿雁这样有本领的儿孙,谁家不想要啊?儿孙的事,多是天意。好儿孙,人人都盼。可往帝都城瞧瞧,真正拿出手的有几个。泯然众人的都得说是懂礼的,再有花天酒地的,那是上辈子欠了债的。大姐姐这些年也是不顺当,人才越发左性。要是遇着莫忧这样的,容她说几句也就算了。非得找莫如寻不是,我劝都不知怎么劝。”谢太太还另有担心呢,问丈夫,“你说莫如会不会记恨大姐姐?”

“记恨姨太太做什么。”姨太太都活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记恨的。

谢太太不知丈夫心中吐槽,听丈夫这话心里也安慰些,“我觉着也是,莫如虽说嘴巴厉害,真不是没心胸的。”像宁氏,宁氏自打禁了足,谢莫如每每代谢太太管家,该有宁氏的从来不少半分,就是谢芝几个,谢莫如不说照应他们吧,但是,如果有什么出头露脸的事儿,也会顺手把庶弟们往前推一把。

非得谢莫如这般心胸,谢太太不能放心呢。

老夫妻二人说一回朱雁,谢太太不禁念叨起次子谢柏来,道,“眼瞅着就进六月了,阿柏什么时候回来,你心里有个准数没?”

谢尚书倒是不急,徐声道,“这急什么,我朝与西蛮虽开有榷场,却是好几年互谴使臣了。这次使团既去,自然事情不少,总得把陛下交待的差使都办好了,才能回来。”

“他自小没离开过我,这么一走好两三个月,我这心里,一直空落落的。”

“不是还有我么。”谢尚书捻老妻的手一把,谢太太嗔,“去去去,一把年纪了……”到底没把手夺出来。

算啦,一把年纪了,摸也摸惯了。

六月初的时候,谢太太不过是这么随口跟老头子絮叨上几句,待时进七月,寒瓜摆上桌盘,谢太太已是吃不下也睡不香了。

谢太太心里急的蹿火,私下同谢莫如道,“也不知是不是西蛮那边儿有什么事?”

谢太太会同谢莫如说这话,其实有点儿奇怪。谢莫如不过闺阁小姐,外头事即使知道些,知道的也不多。如使团返帝都之事,正是朝廷大事,谢尚书应该是消息最灵通的那个。谢太太与丈夫一辈子恩爱,怎么不问谢尚书,反与她讲。

谢莫如心有疑惑,便直言问谢太太,“不知祖父怎么说?”

谢太太叹,“你祖父一样挂心,我怎敢再絮叨添他心事。我也嘱咐过莫忧了,不许在你祖父面前提这个。”亲儿子,父母没有不记挂的。

谢莫如暗道,原来世间还有这等情义,知你担忧,故此不言。

谢莫如既明白谢太太的心思,想了想道,“便是两国交兵,亦有不斩来使之说。我朝与西蛮太平日久,西蛮王年迈,子嗣众多,即使有什么事,也不可能与使团安危有关。”

谢莫如虽不能念个咒召谢柏回来,但,不能不承认,谢莫如有一种特别的气场,她的目光,她的举止,她的一言一行,她整个人本身就带着一种笃定的安抚人心的味道。谢太太脸色缓和许多,“可为什么这会儿还没回呢?”

谢莫如私下自己也想过使团未如期还朝的事,便把自己的推测告诉了谢太太,道,“西蛮那边有事。”

“有什么事?”谢太太把谢莫如当神仙。

“于二叔,不算坏事。”

谢太太眼中一亮,“那是有什么好事?”

谢莫如微微摇头,看向谢太太,“正常出使,便是西蛮,一来一去,快些时候,两月足已,若脚程有些耽搁,最多三月。如今都快四个月了,能让使团缓归,必是大事。”略一寻思,谢莫如就想到了安抚谢太太的好法子。于是,她建议道,“祖母若担忧二叔,不如择日去西山寺烧香。祖母不是常说么,西山寺的香火再灵验不过。”

菩萨的信誉还是很高的,谢太太连忙道,“ 这话有理。”急叫素蓝去安排,明日就去烧香祷告。谢太太委实心神不宁的厉害,她竟重复的又问了谢莫如一遍,“你二叔他们不会有事吧?”

谢莫如笃定,“祖母放心,不会有事的。”

事涉谢柏,谢太太体谅老头子,心里已是急的火烧火燎,硬是一字不问,装的没事人儿一样。其实谢太太知道,老头子一样着急。不要说谢尚书,谢松也很担心使团安危。

先是谢尚书谢松高先生一道商量了一回,都猜测是不是西蛮那边儿出大事了。谢尚书甚至怀疑,难道西蛮王被谢莫如给问死了。去岁谢莫如可是说么,西蛮王年岁不小了,六十有一了。这年岁在东穆也算得上高寿,何况西蛮那地界儿,天天风吹日晒,不论生活水准还是医疗水准,都远不及东穆。要不就是,使团出了大事,不然不至于现今未归。

西蛮离得太远,三人都没有星点儿情报,这样无端猜测,脑补也能吓死人。谢尚书干脆命人叫了谢莫如过来一道商议,倒不是要借助谢莫如的智慧,主要是谢莫如的血冷一点儿,有助于理性思考。少脑补一二,谢尚书还能少生几根白头发。

谢尚书叹,“使团这会儿都没回帝都,也不必自己宽自己的心了,肯定是遇着事儿了。”

这个结论,三人都是同意的。

谢莫如也同意,只是,谢莫如问,“祖父,朝廷有没有消息?”

谢尚书道,“倘朝廷有消息,咱们也不用这般担心。”

谢松补充,“就是不知西蛮到底怎么了,西宁大将军送来的折子不过是说些军械器具的事儿,并没有使团的消息。”

谢莫如道,“既然咱们府上都没消息,想来别家府上也一样。”倒省得出去打听了。

高先生苦夏,经一夏越发瘦了,坐在椅子里也佝偻着背,跟个大虾米似的。胡子抖一抖,高先生道,“老朽听说,当初还是大姑娘先提起西蛮王来,驸马才动了请旨出使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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