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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记_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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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莫如意兴阑珊,“过几天再说吧。”

谢莫如没什么心情,嫁到西蛮对她而言不算什么,她唯一为难的是,怎么同母亲说呢?她一走,这杜鹃院该是何等的人烟冷清。

谢莫如回杜鹃院时已近晌午,方氏坐在杜鹃树下一张紫藤细榻上望向门口,那种姿势,似是等待良久,以使她可以第一眼望见进此门之人。谢莫如举步过去,方氏依旧是家常妆扮,乌发随意的挽了个髻,斜簪一枝玉白色的杜鹃花簪,目光恬淡安然。谢莫如坐在榻畔,轻声道,“你等着我,总有一日,我会回来。”

方氏握住女儿的手,轻轻的拍了拍。

谢莫如不是伤春悲秋的人,方氏亦不见伤感,母女俩如往日那般用过午饭,用过晚饭,倒是张嬷嬷说了一句,“姑娘到哪儿,也让我跟着才好。”

临睡前,谢莫如道,“嬷嬷明日把咱们院里名项东西的册子拿来给我,我有用。”

张嬷嬷放下锦帐,道,“我记得了,姑娘睡吧。”

第二日,谢莫如照常起床,张嬷嬷道,“天有些阴,姑娘多睡会儿吧。”

“这个时辰起惯了,睡也睡不着。”

丫环拢起帐子,外头果然比往日暗些。

张嬷嬷带着紫藤几人服侍谢莫如洗漱,张嬷嬷道,“今儿是龙抬头的日子哩,我叫厨下烙春饼,姑娘看配什么粥?”

谢莫如道,“红枣粥吧。”

张嬷嬷应了,谢莫如去园里散步,她自来有这习惯,只是今日天气委实不大好,没走几圈,天空开始飘起细碎冰渣,还带着丝丝冷风,实不是散步的最佳天气,谢莫如便回了紫藤小院。

张嬷嬷将手炉捧给谢莫如,道,“看着要下雪哩。”

“都春天了,倒下起雪来。”

“以前还有三月天下雪的事儿呢,老天爷也说不准。”

主仆二人说会儿话,素蓝过来送了几样配春饼的小菜,说是谢太太叫送过来的。谢莫如道,“替我谢太太。”

紫藤请素蓝出去吃茶,素蓝忖度谢莫如面无殊色,仍如往常,暗叹大姑娘与众不同,倘是别人要嫁那老远的蛮人地界儿,吓都吓死了,不想大姑娘依旧这般从容自若,心下不禁多了三分敬意。

用过早饭,谢莫如就开始整理自己这些年存下的东西,张嬷嬷进来问了回午饭,谢莫如道,“今儿天冷,让厨下加个热锅子。”

张嬷嬷笑,“我已命人加了。”

谢莫如道,“那嬷嬷去问问,母亲那边儿可好了。”方氏起得晚,素来不用早饭,一向是午、晚饭与谢莫如共用。

张嬷嬷领命而去。

方氏的死没有丝毫预兆,她就那么带着些许恬淡安然的躺在床间,身上盖着一床杏子红绫被,仿佛安眠。谢莫如心下陡然生出一股巨大的悲痛,这是她曾经用过的被子,她的母亲,因她而死,她不想拖累她,不想成为朝廷牵制她的质子,所以,她选择了永远的离开她。

可是,你这样走了,我这些年殚精竭虑、步步为营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的母亲。

谢莫如踉跄的后退数步,喉间滚过一阵急遽的腥甜,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作者有话要说:  PS:其实很多亲都猜到啦,应该不会觉着太虐吧。不过,石头写的挺伤心的。96

☆、第97章 命运之四

穆元帝向来是卯初起床,今日也不例外。

近日,穆元帝对后宫兴致不高,昨夜亦未召幸妃嫔,而是自己歇在了寝宫。内侍郑佳来叫起时,穆元帝已经醒了,但仍十分困倦,昨夜做了一整夜乱七八糟的梦,待梦醒,又忽地想不起梦到了些什么。略躺了躺,待郑佳第二次战战兢兢的叫起时,郑元帝“唔”了一声,郑佳上前拢起明黄帷帐,内侍宫女轻声轻脚的服侍着宫里最大的主子洗漱穿衣,穆元帝着一件家常软袍,先喝了几口温水,方令人传膳。

看到春饼,穆元帝道,“今天是龙抬头啊。”

郑佳笑,“是,最吉利不过的日子,正是吃春饼的时候。”他在穆元帝身边多年,心腹内侍,还算比较敢说话。宫人立刻轻盈俐落的裹了个春饼奉上,穆元帝挺爱吃这一口,还加以品评,“这葱好,鲁地的大葱,有一种甜味儿。”今儿也不知怎地,穆元帝鬼使神差的就说了句,“敏妹妹以前都不吃葱蒜,有一回龙抬头,我给她这么包了个春饼,她说,这甜酱配鲁葱委实是一绝。”

穆元帝说完,自己都怔了一怔,郑佳更是冷汗都冒出来了,破着头皮道,“陛下既然惦念魏国夫人,不如让老奴跑一趟。”

要是搁穆元帝年轻时,听到这话定要发怒,抑或冷笑一声啥的,但似乎是岁月流逝的太快,穆元帝不复有往昔愠怒,只道一声,“罢了。”摆摆手,无心再用早膳,写了一刻钟的字,待时辰到了,穆元帝直接换了龙袍去早朝。

早朝的时间在卯中,以往这时已能看到皇城东方的早霞,今日却是一片冰朦,时不时有雪渣被风吹在龙脸上,穆元帝并不觉冷,只是习惯性的想,这一场春寒不知对帝都百姓的收成有无影响。一时回神,穆元帝吩咐郑佳,“西蛮冬季漫长,让内务府多备些御寒之物。”

虽未提姓名,郑佳也知道这是给靖烈郡主预备的,连忙领命,打算下了早朝就着人去内务府传话。

很多年后,郑佳回想起今日都觉着冥冥之中是有些预兆的,陛下其实已经许久没有提及过魏国夫人,偏那天就提起魏国夫人。

而且,明明已经是仲春时节,忽就下了那样的一场大雪。

穆元帝用午膳时,天空已由初时的雪渣变成鹅毛大雪,穆元帝还道,“给太后那里添个热锅子,暖和。”

郑佳忙命人去给太后添菜,当然,寿膳房啥都有,更不会委屈到太后娘娘。但这是皇帝陛下的孝心,自然不同。

宫里是午膳后才接到魏国夫人过逝的信儿的,魏国夫人是朝廷诰命,过逝自然要报备朝廷。进宫的是谢尚书谢松父子二人,郑佳一听这消息就是心下一沉,道,“老大人稍侯,咱家这就进去给您通禀一声。”

穆元帝在御书房批折子,郑佳知道此事断说,却是半点耽搁不得的,正见小太监捧进茶来,郑佳接了捧上去,待穆元帝一本折子批好,接了茶呷一口,郑佳方道,“陛下,谢尚书谢郎中在外侯着。”

“嗯?可是郡主又有什么要求了?”

郑佳低声道,“陛下节哀,魏国夫人过身了。郡主有些不大好,谢尚书还想请个御医去给郡主瞧瞧身体。”

郑佳话说的相当迅速,穆元帝却仿佛没听清,褐色的眼珠缓慢的转动,眼神移至郑佳脸上,声音都带了一丝虚空飘渺,“你说什么?魏国夫人怎么了?”

郑佳声音发颤,下跪禀道,“陛下节哀,魏国夫人薨了。”

穆元帝怔忡片刻,将茶盏轻轻放在御案上,道,“把冠给朕去了吧。”

当天谢家父子并未得见天颜,倒是太医院院正张若水张太医随谢家父子去给谢莫如瞧了回病,开了方子,张若水又检查过方氏的情况,回宫陛见时恭谨禀道,“郡主急痛攻心,一时禁不住,臣开了调养的方子。魏国夫人去的安祥,臣略查过,并不见外伤,亦无服毒症状。若要细查,只恐要损伤魏国夫人身体,依老臣看,魏国夫人像是用了一种独特的法门。譬如佛家讲究圆寂,其实就是一种无疾而终的法门。”

穆元帝摆摆手,令张太医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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