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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记_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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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岭先生是薛东篱的入室弟子,他年少时做过薛东篱的杂役,曾在万梅宫照料花木,他认得这株梅树。”谢莫如补充了一句。

帝都府尹:……

帝都府尹有些为难,“郡主,臣官小职低,平日里见北岭先生一面都难。”

“我会请北岭先生出面。”

谢莫如道,“府尹大人去承恩公府时同承恩公说一声,倘是有人敢暗中对这树不利,或者偷偷铲了,或者半夜刨了,我是绝不会就此罢休的。”

帝都府尹松告辞而去,他能做帝都府尹,八面玲珑要有,但八面玲珑并不是说没立场,遇到这种两头皆是强人的案子,陛下那里又不置可否,他这个府尹也只得秉公办事一回了。

其实,在帝都府尹看来,虽然这案子是靖烈郡主挑起的,但靖烈郡主办事当真条理分明,人家不是无地放矢,人家绝对是有了充足证据方发难的,绝不会在案件本身令他这个府尹为难。

相比较而言,承恩公府完全就是凭权势说话,一口咬定,这树就是他自家的。当然,承恩公府这铁口钢牙,听说谢莫如有北岭先生这位证人也有些傻眼。

帝都府尹道,“国公爷,不如还是和解吧。”

“和解?”

“说来说去,也就是一棵树的事儿,赵国公府偷了十五棵,您这才一棵,算什么,什么也算不上。”帝都府尹劝道,“郡主就是小女孩儿家掐尖儿要强的,您老看,帝都谁跟她一般计较呢?跟她争,就她这年岁,咱私下说话,一个女孩子家,比您家孙女还小呢。咱就是胜了,胜个小女孩儿,这叫胜之不武。咱不与她计较,这叫心胸宽广。国公爷您想,是不是这个理?”

承恩公虽略有松动,仍不愿就此放手,道,“倘是我,我真不至于跟她计较这个,不要说一株梅树,就是我园子里别的合欢、梧桐、牡丹、兰草,靖烈郡主若想要,我也不会小气。可那株是寿梅,我们老太太每天要看的,老太太这一二年身子骨儿又不大好,若因这事儿令她不快……”

“国公爷别怪我说话直,当年凤武皇帝就说过,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帝都府尹出身戚国公府旁支,见识还是有一些的,道,“何况这万梅宫,咱就算算,住这万梅宫的,不往远里说,万梅宫是前朝明月公主建的,建完没几年,明月公主四十九岁就死了。后来先帝把这处别宫赏给宁平大长公主,宁平大长公主的寿数还不如明月公主呢。别个不说,就万梅宫这风水,啧啧……万梅宫的寿梅,要搁我,我是不大敢用的。主要是小臣觉着自己福薄……”

帝都府尹这官儿当的,还是两边儿劝和当调解员,这边儿劝解兼迷信恐吓的承恩公府好容易松动了口风,那边儿又得跟谢莫如说好话,“郡主您这样深明大义的人,承恩公已经说了把这树还您,别的就算了吧。”

“别的?”

“银子。”帝都府尹道,“银子就算了吧,给国公府留些面子。”在帝都府尹看来,谢莫如的身家,怕是公主都不及她的,谢莫如并不是缺钱的人哪。

谢莫如一手随意的搭在太师椅光润的扶手上,另一手将薄胎茶盏放到案上,她举止优雅随意,茶盏放到案上竟没有半点儿杂音,戚大人知道这是要自小养成的礼仪,就听谢莫如不高不低的声音,“戚大人,你知道为什么承恩公府这么快就松口么?”不待帝都府尹回答,谢莫如便道,“因为他们听说我有北岭先生为证,他们心虚,对吗?”

“说我猜一猜,戚大人肯定也发现这一点,然后顺势劝服了承恩公。”谢莫如望向帝都府尹,“你不一般,戚大人。那请戚大人猜一猜,我会不会让步?”

谢莫如的神色很淡,你几乎看不出她的情绪,她没有任何高兴或者不高兴的反应,但戚大人在她面前要比在承恩公面前更加小心谨慎。戚大人能感觉的出,这是个危险而精明的女陔儿。

戚大人未能说服谢莫如,自万梅宫回城已是傍晚,衙门已经落衙了,他并未回家,而是命家下人驱车去戚国公府。这几年戚国公府一直在守孝,先时老太太这身,如今刚出孝。戚国公算是戚大人的族叔,戚大人能有帝都府尹的位子,自然少不得家族的支持。凭戚大人的性情,同戚国公的关系是极融洽的。戚大人在族叔面前相当随意,诉苦道,“这位郡主实在是刚强太过,竟寸步不让。”

戚国公沉默半晌,道,“或者在郡主眼里,那并不是一棵树这样简单。”

“不是树?那是什么?”

“是自宁平大长公主过逝后失落的权柄。”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0章 侧妃事件

谢莫如将万梅宫的梅树补齐,已是第二年的冬天。没几天帝都城就下了好大的雪,梅花在雪中绽放,冰晶一般,漂亮不似真的。谢莫如带着宫人取了些梅花雪,不意江行云踏雪来访。江行云带着雪帽,身披鹤氅,举止毫不拖沓,整个人修长矫捷,徐徐而来时又有一种闲云野鹤般的悠然。

江行云眉眼含笑,拱手为礼,“早闻万梅宫之名,只是一直不得亲见。不请自来,唐突唐突。”

见着江行云,谢莫如还是有些喜悦的,“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

“长公主府的梅园富贵安然,万梅宫建在山上,有山川峻峭之险。”江行云随口做了比较,悄声问,“承恩公府还回来的梅树在哪儿,给我开开眼。”

谢莫如带江行云去行宫,一面问,“今次长公主的赏梅宴没给你帖子么?”这样好的雪,文康长公主必定不会错过。

“那倒不是。”回别宫的鹅卵石小路已被清扫干净,只是天空乌濛,北风一吹,转眼又是细碎雪花落下,江行云的声音散落在细雪与冬天的风里,似乎也带上几分凛冽,她道,“昨天太后宣我进宫,很是关切的问了我一番过日子的事儿,在帝都住的习不习惯哪?吃的习不习惯哪?有没有被人欺负过哪?我一面回答着太后的问题,一面寻思,太后因何宣我进宫。你猜猜看?”

谢莫如不假思索道,“要真的关心你,不会等到现在才宣你入宫。这个时候宣你入宫,自然有太后的用意。富与贵,慈安宫已极。除此之外,要说图谋,也就是你这个人了。就你这个人而言,有三种可能。第一种可能,二皇子亲事已定,接下来就是三皇子的亲事。三皇子今年十六,与你同龄,生母谢贵妃,凭胡太后的脾气与谢贵妃的秉性,这桩亲事可能性不高。但要说四皇子五皇子,这两位皇子的生母在后宫不显,谁会在太后面前突然提起你呢?第二种可能,太后所关心的,除了宫内,宫外就是承恩公府,也有可能与承恩公府有关。第三种可能,也许是陛下的主意。”

谢莫如问,“当时慈安宫还有谁?”

“皇长子妃。”

谢莫如面无动容,问,“还有别人么?”

“赵贵妃也在。”

“太后不会是要把你许给皇长子为侧妃吧?”谢莫如随口一说,觉着胡太后的想法委实不是寻常人能理解的,江行云的身份,如今虽说是孤女,但宋氏两代人为朝廷尽忠,而且,宋家父祖两代活着时都是朝廷的驻边大将,宋家虽无爵位,但也是生前显赫,皇子侧妃虽有品阶,即使品阶不低,毕竟不是正室。反正谢莫如觉着,宁可不插手江行云的亲事,也不好令功臣遗孤为侧室的。引江行云穿过一道垂花门,谢莫如指着花园正中的一株老梅道,“这就是这株梅树了。”

树有些不大精神,枯而瘦,花也只有两三朵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江行云道,“冬天新移栽过来,这树缓两年就好了。”

谢莫如问,“是因为我么?”

“切,你有这么大本事。”江行云道,“凭我的容貌,不喜欢我的都是瞎子。”

谢莫如一乐,江行云平日里就谢莫如一个谈得来的,她与谢莫如诉苦,“你说,帝都这些男孩子,我见的也不少,就没有一个特别顺眼的。”说着一叹,“怪道李太白都说,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谢莫如请教她,“这两者与你有关?”

“这都不明白,还不烫了好酒来。”

谢莫如一笑,引江行云去厅里坐,江行云惯喜饮酒,谢莫如对此并无偏爱,不过,这别宫还是存了几坛酒的,待宫人烫了来,江行云自己喝也挺高兴。当晚,江行云就歇在了万梅宫。

皇长子府。

皇长子妃崔氏同丈夫道,“今儿原想着江姑娘定要去姑妈府上的赏梅宴呢,不料没见着江姑娘,我寻思着,咱们这里是诚心求聘,请父皇下旨自不必说,就是江姑娘将来进了门儿,我也当她亲妹妹一样看待。还有一样,咱们也该请个长辈出面儿,先跟江姑娘说一声,叫江姑娘有个准备才好。”

穆延熙道,“你看着办吧。”

江行云貌美之名遍帝都,丈夫有纳江氏为侧妃之意,崔氏担心许久,如今见丈夫却并不热络,心下稍松,还是周全的问道,“那我请舅妈出面如何?”穆延熙的舅家,自是指赵国公夫人。

穆延熙并未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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