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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记_第1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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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皇子既写此表章,今日早朝的事早预先分析过了,他已料到有人会这样发难,他冷脸一瞥这小御史,严整着一张脸道,“本皇子表章中可有哪一句提及立太子的?你这御史,莫要无端揣测,冤枉本皇子!”

“本皇子是说,嫡庶需分明。嫡皇子之礼,不能与庶皇子同。本皇子一样是庶皇子出身,并非针对兄弟,只是大礼所在,不得不提罢了。”五皇子正色一拱手道,“臣请父皇命礼部重制嫡皇子嫡公主之礼仪、车马、服饰、用度,以为后世万代正统之表率。”

四皇子立刻道,“儿臣附议。”

大皇子哪怕今日堵心堵的青了脸,脑子还魂也不慢,也跟着出列,磨着后槽牙,恢复了一惯的长兄宽厚面孔,“儿臣附议。”

三皇子也表明了姿态,二皇子更不会反对。至于朝臣,诸皇子中,唯二皇子为嫡皇子,二皇子一向出众,朝臣们读了多年圣贤书,除了利益攸关的几家,大都表示陛下圣明。

穆元帝便令礼部重订嫡皇子皇女礼,另外穆元帝对五皇子道,“你们兄弟年岁还小,朕舍不得你们就此离朕远去,分封的事并不急。”

五皇子有些失望,也没说什么。

早朝后,穆元帝还召五皇子私下说话,问他,“是不是你媳妇还在记着昨日的事呢。”

五皇子老老实实道,“她倒没什么,皇祖母是长辈,便是说几句,她听着就是。是儿子想着,皇祖母心中旧事难以开解,倒不若早些就藩,替父皇镇守一方,虽不得在父皇面前尽孝,也是为国尽忠了。”

穆元帝听他说的实诚,道,“妇人之间,无非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本不必上心。你媳妇那性子,你多管管她些。太后这里,有朕劝着,慢慢也就好了。你才多大就要就藩,朕唯有你们几个子女,你舍得朕这个父亲,朕还舍不得你这个儿子呢。”

五皇子听他爹这话,哪怕装惯了严整脸,也不禁眼角微湿,哽咽道,“儿子其实也舍不得父皇,就是儿子觉着,一家子住在一处,和气则好,倘总不能和睦……皇祖母年岁大了,时有病痛,儿子媳妇那性子,父皇也知道,一时难改……儿子说句不孝的话,要总像昨日似的,被人笑话的,还不是咱们皇家么。”他媳妇虽然不是温顺人,但他媳妇明白事理。他祖母那是个啥啊,真丢脸,五皇子都觉着,真丢脸。

穆元帝脸色温文,“遇着这么点事儿就掉泪,朕这些年遇到的难处多了。”开解儿子几句,留儿子一并用过早膳,方打发他去礼部当差了。穆元帝之所以温言安慰这个儿子,究其原因是,这个儿子纵使上这道表章也不是为了自己。

当然,这其中肯定有谢莫如的原因,穆元帝心知肚明。

心知肚明的不知穆元帝一个,就是谢尚书见识到五皇子夫妇放的两颗雷,惊诧之下很快就镇定了。真是天生的政治才能,这招以退不进简直妙至毫颠。

昨日谢尚书还担心呢,胡太后毕竟是今上亲娘,这位太后着三不着两的时候多了去,谢莫如骤然翻脸会不会令皇室不喜什么的?今天谢尚书就放了心。谢莫如这招简直太妙了,于公,朝中中立的大臣先有了五皇子识礼仪大体的好印象;于私,二皇子得知五皇子的情,就是太后,倘再揪着昨日的事不放,就是不识好歹了;于己,哪怕陛下真的允了五皇子就藩,早去经营藩地又有何不好呢?凭谢莫如的本事,辅佐五皇子又是一番天地。

同时,这道表章也证明了五皇子心底无私,就像五皇子说的,他本就是庶子,他不是在为自己争取利益,他就是想明正统而已。

五皇子婚后第一道表章,就证明了他这桩亲事的好处。

有谢尚书眼光的人都暗道,五皇子这亲事结的太好了。谢王妃的确脾气大,但谢王妃的政治眼光,便是朝中诸多老狐狸也不得不服气。

消息总是传的飞快,很快慈安宫就知道了,胡太后道,“小五竟有这番见识,可见哀家平日里没白疼他。”本想赏五皇子几个美人,但昨天被谢莫如抽飞的面皮还在隐隐作痛,胡太后只得退而求其次赏了五皇子一些书本纸张金玉器物等。

赵贵妃则是私下着恼,只是她于宫中多年,城府既深,自不会表露在外。她非但不能表露,还得以往常那般继续殷勤周全的服侍着胡太后才好。谢贵妃皱眉半晌,轻声一叹,至于心中是个什么滋味儿,倒于昨日穆元帝有些相像了。至于苏妃,苏妃憔悴的脸上闪过一丝浅笑,提了一整夜的心轻轻的放回肚子里,苏妃微微吁了口气,以后她再不必担心了。

谢莫如这种卓越而长远的政治眼光令人心惊,能看透的,会怕她敬她服她;看不透的,也得说她就事就论一派公心。

便是文康长公主听永安侯说及此事时,亦是诧异良久,她猜到谢莫如会有应对,但未料到谢莫如是这样的应对法子。当然,谢莫如的表章,文康长公主是受益的一方,长泰公主是她的长媳。一直以来,长泰公主因为小永福公主一些,在皇家公主排名里就矮了永福公主一个坐次。但论及母系,长泰公主的母亲褚皇后那是穆元帝的元配皇后,正经自朱雀门三媒六聘抬进凤仪宫的。永福公主生母胡皇后,则是在临终前被穆元帝扶正的。两位公主的尊卑,一望即知,以往不过没人提罢了,今日谢莫如提了,那么待礼部定制之后,长泰公主的待遇还会有所提升。于文康长公主当然不是什么坏事。

文康长公主莫名笑了一下,道,“才这般年岁,就这般厉害了。”天生的权术家,她倒得庆幸长子同谢莫如交好了。

永安侯道,“五皇子好福气。”娶了一房好媳妇还在其次,这世上,好媳妇很多,但丈夫若是个不听劝的作死派,多好的媳妇都无用。五皇子平日里看着不大出众,却是个再明白不过的,深知夫妻同心的道理,才有今日朝中光芒万丈。今次早朝,大皇子是失意者,二皇子是受益者,但要说真正展露峥嵘的非五皇子莫属。五皇子实在好时运,尤其夫妻运上,于诸皇子中,怕是无人能及了。

文康长公主道,“昨日那事,看来只得算了。”她颇是恼怒谢莫如大庭广众下不给太后留些许余地,令慈安公失尽颜面。对于文康长公主,哪怕谢莫如素有声名,她也没能坐视母亲这般被打脸。只是,她未及发难,今日五皇子夫妻表章一上,便是她,如果再就此为难谢莫如,也大为不妥了。明明她家媳妇长泰公主受益于人家的表章,你再去为难人家,便是以文康长公主的性子,她跋扈些,却并不卑鄙,故此做不出这样的事来。她还得进宫劝一劝母亲,不能再叫母亲于这风口浪尖的做出什么不妥的事来了。

便是承恩公府,南安侯与长兄、二哥、父亲商量之后,承恩公亦特意同老娘寿安老夫人说了一声,断不能在外再说五皇子府不好的话,就是对五皇子妃,您有什么意见,老娘您也短时间内甭再提了。二皇子得知五皇子的情,承恩公府也不能不知五皇子府的情。

当然,譬如赵国公府,就是恨的牙根儿痒了。赵国公夫人怒道,“自来只听说男人在朝中上书奏对的,如今女人的表章也能上朝了。真是世所未闻的罕事!”说谢莫如干政。

但,这些风言风语相对于朝中大势,简直可以忽略不计。因为就正统士大夫而言,他们更愿意看到一个遵守正统法度的皇室。自先帝时起,皇室人丁不旺,且建国日短,故此,一些礼义典章的缺失是能理解的。但,今时非同往日,今上已有八子六女,便是皇室的规矩,也得立起来了。

所以,五皇子这表章,上的好啊。就是谢莫如,她只谈女眷之事,她本就是正一品皇子妃,有上表章的权利,你不能说她说的不对,就是个逾越的罪名,也无法安到她的头上去。

谢莫如在家里吩咐家下人打包行礼,就准备着就藩呢。待晚上五皇子回来说了朝中事,谢莫如有些失望道,“哦,那我叫他们停下,暂别收拾了。”

五皇子大惊,“东西都收拾好了?”我,我,我媳妇这效率也忒高了啊!

谢莫如:作戏当然要作全套。

她猜到穆元帝不会准了五皇子就藩的请求,但,倘穆元帝准了,于谢莫如,亦不是不能接受。

至于胡太后还会不会寻事生非的为难她,想必胡太后很快就能知道什么叫大势所趋与孤掌难鸣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权术不只是阴谋诡谲,权术更应该是正大光明的手段~~~~~

☆、第110章 大势所趋与孤掌难鸣

胡太后很快发现,世人是不能理解自己的。哪怕同自己素来很有共同语言的亲娘,母女俩一道说起谢莫如时,寿安老夫人都劝她,“算啦,咱们做长辈的,对小辈不就得睁只眼闭只眼么。娘娘您一国之母,与她计较,没的低了您的身份。哎,这些时日,我也想开了,不喜欢,少见就好。就是见了,不理就好。把自己个儿日子过顺当过欢喜了,才是真的。”

要说寿安老夫人不愧是胡太后的亲娘,劝起闺女来很有一手,寿安老夫人又道,“就是不看她,想一想陛下。我常听你兄弟说,陛下每天看的奏章就有一屋子那么多。咱们做长辈的,陛下这样的劳碌,难道还让陛下为些家务琐事操心吗?娘娘,陛下不容易哪。”

寿安老夫人提到穆元帝,胡太后的面色当下缓和了,叹,“哀家又如何不知呢?皇帝这些年不容易哪。小时候,人才这么高就开始学着认字,念书,习武,骑马,还要学着看奏章,亲政后更是没一日清闲过。”胡太后说着很是心疼。

“所以我说啊,算啦,娘娘只当心疼陛下心疼五皇子,五皇子多懂事的孩子哪,娘娘您得多疼他呢。”

“哀家当然疼老五。”

“这就是了。”寿安老夫人笑,“二皇子府的小皇孙一周多了,都会叫人了,我见过一回,实在讨人喜欢。”直接将话题转到二皇子府的小皇孙身上,因为寿安老夫人实在是给自己恶心的受不得了。倘不是儿孙皆强烈要求她绝不能再说谢莫如的不是,并且要劝得太后暂时和缓些,不要再挑谢莫如的不是,不然,寿安老夫人绝不会强忍着恶心劝太后闺女这些话的。其实,寿安老夫人的承受能力并不算差,想当年不论多么痛恨宁平大长公主,她老人家每次见大长公主都是种种卑躬曲膝。只是,此一时彼一时自穆元帝亲政,老胡家跟着扬眉吐气,寿安老夫人身为穆元帝的嫡嫡亲外祖母,更是深受皇家敬重。人嘛,自来都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所以,扬眉吐气多年,忽要她转了颜色在胡太后面前劝解胡太后暂且放那谢丫头一马,想到先时与谢莫如的种种过节,想到自家园子里被挖走的那株梅树,寿安老夫人心下种种不甘,可想而知。

当然,承恩公对寿安老夫人有此要求,并不是出自什么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和平目的,承恩公完全是不想再看胡太后出丑了。尤其如今五皇子刚上了正嫡庶的表章,再怎么也不能让太后在这个关节处对谢莫如发难的。不然,人们怀疑的就不只是胡太后的智商,而是胡太后的人品了。

甭说胡太后与承恩公府无干的话,实在是胡太后表现不佳,胡氏家族的女孩子想要联姻一等世家,现在都有些困难了。

总归一句话,形势不由人哪。

听母亲说起二皇子府的小皇孙,胡太后果然高兴起来,“是啊,孩子还小,哀家不叫他们往外抱,待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了,孩子也大些,让延泽抱了孩子进宫来,哀家也瞧瞧。”

母女二人默契的将话题转到二皇子身上,和乐的度了一天。寿安老夫人劝了胡太后一回,想自己这般纯粹是为谢莫如解了围,偏生不得不如此,虽完成了儿孙托付,自己却是好几日食俗不振。

文康长公主与寿安老夫人不同,寿安老夫人是不得不如此,文康长公主则是想跟她娘谈一下拿捏孙媳妇的课题。文康长公主道,“宜安公主大婚几年才有的身孕,人谢家难道不急,可人家说什么没?老五他们成亲才多长时间,您就是挑剔孙媳妇也挑剔的不是时候。”

胡太后理由充足,挑眉道,“宜安是下嫁谢家,谢家焉敢纳小。”

文康长公主道,“长泰同阿宣也是成亲一年有余方有身孕,我有没有催过他们,还是给长泰脸色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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